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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病秧子

    张婆子眼尾看到身后那人微微弯起的嘴唇,忽而心如锤鼓一般咚咚作响,下意识说道:“沈……沈少爷,你不是……”

    “死了?”沈云卿笑。言语里的凉气顺着她手中那把吹毛利刃的短刀,重重压在张婆子的脖颈上,张婆子只觉得脖子一阵刺痛,抬手抹了一把,指尖全是嫣红的血。

    张婆子的腿几乎一软。

    近日里她来这院子里好几回,每回都是沈家大娘子出门面,她从未见过沈云卿。外头人都说他是个文弱的哥儿,鲜少出门,头些日子还出了意外,差点断了气。

    没想到外界传言都是假的,还未见面先是刀子伺候,哪里文弱?还有这让人心惊胆战的压迫感,哪里好欺负?

    “少、少爷,您身子弱,这刀可不是玩儿的……”张婆子赔着笑,身体不由自主打摆子。

    “玩儿?”沈云卿沉着着声音笑,“我素来身子弱,从不玩儿刀。只怕这个手啊,一个不小心……”

    这一幕实在太过熟悉。前一世也如眼前一样,母亲苦寻名医,掏光了家底才将她从阎王手里抢了回来。

    她那会昏迷不醒,也不知母亲怎么的,竟去了张婆子那儿借印子钱。

    本朝律法明文规定,凡私放钱债及典当财物每月取利不得过三分,再多也不能多过一本一利。可是这个张婆子仗着自家姐姐是县衙元主簿的得宠小妾,整日借着主簿的名义在外头为非作歹,放着利上起利的印子钱。

    张婆子赚得盆满钵满,脑满肠肥,芙蓉镇里却有多少人因为还不上她的帐,被逼着典妻卖女,家破人亡。

    当时张婆子也是趁着母亲不在家,带着十来个打手来她跟前闹,当年的她比现下病得还重,躺在床上几乎不能动弹。

    当年墨砚跪在张婆子跟前苦苦哀求却被痛打,连文竹也被张婆子拖走。母亲回家以后,为了将文竹领回来,不得已只能回到建州宋府求助,却没想到,最后不仅没得到帮助还受尽屈辱。

    自那以后李望君心灰意冷,自此身体一日差过一日,油尽灯枯之时,她都没能忘记当时屈辱。

    一想到这里,沈云卿就恨不能杀了张婆子。

    当下手上不由加重了气力,那刀尖往里一寸,张婆子又痛上几分,嫣红的血珠儿顺着锃亮的刀锋往下滴,张婆子哆嗦着腿嚎啕:“杀、杀人啦!”

    张婆子来时就气势汹汹,引来胡同里不少人注目,此刻更是引来左邻右舍都站在院子口围观。

    若是换做平时,左邻右舍早就上前帮忙。可是今天来的是臭名昭著的张婆子,一想到她平日的行事作风,谁也不敢上前帮忙。

    张婆子带来的打手上前骂道:“你个不男不女的东西!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不还钱你还敢杀人,眼里还有王法?”

    张婆子吓得双腿发抖却还不知死活,仗着带来的人多,抬手抹了把鼻涕哭:“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飘来的,你们不就是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

    墨砚往她嘴边吐了口唾沫:“你们也配提王法!?我家夫人统共欠了你二十两银子,借了不到三日就还给你了!”

    “这事儿我可以作证!”人群中总算有一个人发了话。

    墨砚抬头一看,竟是王二虎他娘张翠花,王二虎还躲在他娘身后朝他扮了个鬼脸。

    张翠花原本在家洗衣服,听见他家王二虎嘴里念着一颗糖,含含糊糊唱着“沈云卿,扫把星,有娘生,没爹管”,她提起棒槌要揍他。正要问问到底是谁给了他吃食,就听外头一阵骚动,说宋家院子出事了。

    她当下提了棒槌来看看,没想到一来就是这个么场景。

    张翠花拨开众人,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张婆子你要脸不要?头几日你来要账,人家宋大娘子二话不说就还给你了。”

    “说好的三分利息,你在契里做手脚,硬要人家给二十两,人家宋大娘子不想与你计较,东拼西凑了二十两银子也还了你!”

    “还钱的时候我就在跟前看着,你钱进了兜,转头就忘了?人不做了,非要做个嘴大无肛的畜生?”

    旁边不知是谁扒拉了张翠花一把,张翠花你扭头骂道:“你们这些个人好不要脸,平日里有个头疼脑热的,不都是找宋大娘子瞧的?她不但分文未取,还时常做了好吃的送你们!你们嘴上说着感激,怎么今日她不在家,你们就眼睁睁看着少爷被人欺负,良心都被狗吃了?”

    文竹抹了把泪说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今儿可是祭玉帝的日子!”

    张翠花应声道:“是咯。非挑这种日子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儿!就不怕遭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