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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任家

    她将粥端进任嘉惠房间放在床头,听见院子里咣的一声大门合上,又是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的声音,大门应当是被锁住,看来任家太太还没放松警惕,素芳叹了口气,只能慢慢等。

    她使出浑身的力气才将任嘉惠扶着坐起来,又拿叠好的被子垫在背后让他坐稳,才将粥端给他。任嘉惠勉强微笑了一下,轻声说,“谢谢,你辛苦了。”

    素芳不在意的嗯了一声,无论任嘉惠多么的轻声细语,温柔相待,都无法打动素芳分毫,她只把他当成一个病人,既然婚姻既成事实无法改变,那就以人道主义的精神和医者仁心的态度,将照顾病人作为自己的责任吧,她似乎也只能这么开导和劝解自己,不然想不开难受的还是自己。

    不过,话说回来,任家太太把自己房间看的这么严实,又是上锁又是不让人进去,有没有可能,她和任嘉惠的结婚证书以及父亲亲手写的婚书也放在那个房间里了?如果。。。如果能把这些文件偷出来销毁掉,是不是就可以得到自由了?任家太太现在正是警惕性最高最敏感多疑的时候,看来自己真的要老实点,等时间久了,她放松些,不会时时刻刻盯着自己,自然可以寻到机会的。

    她盘算着自己的心事,压根没有注意到任嘉惠边吃粥边看着她,他有很多话想对她说,可看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又说不出口。自从坏了身体卧床休养后,他就一直是一个人这么孤独的呆着,从前的朋友跑的无影无踪,母亲每日只会抱怨钱不够用,咒骂早逝的父亲,这样阴郁、压抑、沉闷的生活快要把他逼疯。母亲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也很愧疚,他想同她道歉,可是想到素芳可以陪着自己,不再那么孤独无助,又有些不忍责怪母亲。素芳,我会对你好的,你能留下来陪着我吗?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能不能可怜可怜我,就当,就当是做善事,留下来陪我?

    这样卑微乞怜的情感,其实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吧,任嘉惠想,那就还是不要说了。

    任家太太买菜归来,见素芳将衣服洗好正在搭绳子准备晾晒,终于脸色和缓些许,素芳觉得没有必要惹得她歇斯底里,于是秉持少说话多做事的基本原则,就这样在任家住了下来。

    几天时间,她已经摸清了任家太太的作息规律和在任家过日子的生存法则,任家太太对她很冷漠,很防备,但对唯一的儿子是真的心疼又宠溺,只要是为儿子好的,她就算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听说刚知道任嘉惠得了不治之症的时候,她曾去归元寺罗汉堂里磕了500个响头,做母亲的做到这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抓住了这一点,素芳就知道该如何做了。她早上一般不会起的很早,因为家里也没什么外出挣钱的事情需要做,做了早饭让任嘉惠吃,然后洗衣服,去巷子口的自来水管子那里接水挑回来,只有这个活比较累,但多往返几次也可以,任家太太有时会出去买菜,有时不出去,中午做饭,下午任家太太会做些缝补的活,有时去隔壁巷子的朱家打打麻将,她就在院子里看看花草打发时间,每隔一天,要烧水给任嘉惠擦身体,保持干净,只有晚上是最难熬的。白天尚可以找些事情做来消磨时间,晚上却只能和任嘉惠待在同一个房间里,两个人没有什么话说,有时任嘉惠起了个头她也很少回应,于是渐渐沉默下来。这种沉默就像冰窖一样将两个人隔离开,有时比真刀真枪更加伤人。其实她和梓和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是时时刻刻总有话说,有时两个人在一起也很安静,看书写作业,但一抬头看到对方就觉得心里充实而快乐,相爱的人不说话也能彼此心意相通,而她和任嘉惠显然不是,他们最多只能算是病人和护士的关系,所以多说无益。

    这几天素芳安静而顺从的种种表现,令任家太太较为满意,既然已经同自己儿子住在一起,那便跑不了了,不认命还能如何?天气热了用水的地方也多了起来,今天早上她吩咐素芳去巷子口多挑几桶水存着,出去买菜的时候,只将院门合上,却没有锁起来。

    素芳正坐在小板凳上搓洗衣服,心思却不知道飞去哪里,自己也有些发懵,突然听见拍门的声音,任家如今生意凋敝,家里又是这个情况,早已无人登门,这会儿谁会来?她随便擦了擦手,起身去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年小余。

    不过十日不到,两个人的命运却已经是天差地别,素芳心底难过伤心是为了谁,也只有年小余最清楚了,年小余刚反手掩上门,两个女孩便拥抱在一起痛哭起来。这些天来经历的恐惧、隐忍、痛苦挣扎,还有隐藏在每一个黑夜里的绝望和思念,一起涌上心头,也只有在最好的朋友面前才能肆意发泄出来。

    年小余十分心疼,素芳一直以来话不多但却很坚韧,遭遇挫折了最多默默流泪,但很快就会恢复乐观镇定,像这样伏在她肩头哭的撕心裂肺还是头一次。年小余险些抱不住她,两个人半扶半抱的在院子里的花坛边坐了下来。

    素芳痛哭一场后,情绪稍微好转了一些,年小余就想陪她多说说话。

    “素芳,你还好吗?他们。。。”年小余指了指任嘉惠的房间,“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那倒没有,现在我就是个护士,只要我把任嘉惠照顾好了,他们不会为难我的。”素芳语气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