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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雨回到家,换了鞋就直奔厨房,开了冰箱门先找着了水,咕噜咕噜的灌下一大杯,曾妈妈在厨房里切着菜,看着自家女儿牛饮着冰水,顿下手里的动作,直唤道:“慢点,慢点,这么喝要出毛病喽……。”

    一杯水下肚,曾雨长吐一口气,感觉痛快极了,手却未停的继续往杯子里筛水,又倒了大半杯水,将玻璃茶缸又放入冷藏室,才放慢了速度继续啜饮,韩爸爸正在炒血鸭,侧头笑着看了曾雨一眼,道:“丫头,累坏了吧。”

    “嗯,又累又热又渴,这么大热天的,我们领导还让我下乡去测量,防晒霜当涂墙一样都不顶用。”

    “你才工作呢,要少说多做,可不能喊苦喊累了,领导会不喜欢的。”曾妈妈自曾雨上班以来,每来都将这句话要重复上一遍。

    曾雨一边洗手一边乖巧的点头,知道自己家的妈妈是这个样子,你不乐意了,她还是会啰嗦。

    韩爸爸将血鸭装好盘,唤道:“丫头,把菜端桌上去,我再炒个青菜,你摆个碗筷,喊你哥吃饭了。”

    曾雨应了声,心里突然就别扭了起来,抬头朝楼梯口的方向望去,经过一个上午平复的心情,突然又忐忑了起来。

    小心翼翼的端着那盘炒得黑乎喷香的血鸭上桌,边走边喊道:“哥,吃饭了。”

    曾雨向来只当着父母的面,才会叫韩孟语哥哥的,平时,他们都没有什么交集,继兄继妹的,又不是亲生兄妹,何况韩孟语大自己五岁,曾雨一直觉得韩孟语总是将她当小屁孩一样看待,即使她已经出来工作了,她仍然能感觉到他跟自己之间是横亘着隔阂的。

    可是,她在这样认为的时候,却不曾想到他会对自己……。

    曾雨十岁的时候,父母离异,爸爸带着小汤圆,妈妈就带她,当时她多伤心哪,天天怨父母,不明白为什么好生生的,说离就离了。那种怨恨的心情一直到了十二岁,母亲嫁给继父,她成了拖油瓶进入一个新的家庭,仍然存在着。

    而且她知道母亲另嫁后,与父亲复合的希望完全破灭,在初初进入那个家庭时,她觉得自己的已经钻进了死胡同,怨恨更加。于是,将那股子怨恨转化成敌意,稼接到继父跟继兄身上,在初初进入这个家庭到之后较长一段时间内,她都不搭理继父跟继兄的。只是后来随着年岁的增长,觉得母亲过得很开心,继父对自己和蔼又关爱,才渐渐放开了心,真正融入到这个家庭中。

    但即便这样,她对这个哥哥还是感觉有隔阂。记得很久以前的某个阳光甚好的午后,十二岁的她,往十七岁的他的鞋子里倒过墨汁,干坏事的当时干得极有快感,可是一转身,就看到了立在书房门口的他,怔怔的看着自己。

    虽然他没有责备自己,也未向父母告状,但是曾雨就是觉得他们间的隔阂从那个时候开始了,自己之于韩孟语,就是一个小气、报复心盛的继妹。

    她不知道从何时起,又因为何事,会让他对她产生不一样的情愫来,她昨天想了一夜,上午的测量的时候顶着大太阳,都晒不化脑子里盘旋不散的思绪,这件事让她十分的纠结,她蹲着、站着、连坐在公车上,都在想,韩孟语他那么样的一个人,他怎么就会对自己存了“非份之想”呢?

    韩孟语从楼上款步下来时,正好看到曾雨在啜手指上的汤汁,她的唇喔得圆圆的,啜了汤汁后,莹亮光泽。

    曾雨看韩孟语一如往常的优雅沉稳,连低头躬身洗手的模样都慢条斯理,硬生生的将自己的慌乱都掩藏了起来。他的一如平常,让她以为昨天的事似乎完全没有发生过,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梦,醒来后,韩孟语还是她那高不可攀的继兄。

    当然,她也没见过他火急火燎或者粗暴无礼的模样,有的时候,她甚至会觉得他跟她生在一个家庭实在是件不搭调的事情,继父还比较像个正常人,虽然较之于邻居那些大伯大叔,还是显得修养性高些,但也不会像韩孟语这么清高的离谱。曾雨飞快的瞥了一眼韩孟语,这家伙,有的时候不像是二十七岁,而像三十七岁,沉稳内敛的过了头。

    摆好碗筷,韩爸爸的青菜也已炒好了,曾妈妈用毛巾包着电饭锅的内胆直接摆桌上,曾雨与韩孟语按一惯的坐位,坐在韩爸曾妈的对面,韩孟语在上位,曾雨要添饭时,够不着电饭锅,她手一伸,韩孟语便知道她想什么,便用毛巾捂着电饭锅端至她面前,曾雨以前总觉得他在这个时候,才像是食人间烟火、有些人情味的家人。可是今天,她去接的时候,差点就将整锅饭都打翻,仅仅因为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用手指的指节扫了一下她的手背,她便神经反应过敏的抖了手,幸好他反应极快,才免去再做一锅饭的麻烦。

    曾妈妈免不了又是一阵的教训,曾雨觉得自己在家里待久了,就老与妈妈的关系处理不好,妈妈总是喜欢唠叨她,不但唠叨她的不足,还在她面前不断的抬高韩孟语。

    韩孟语十八岁考入全国数一数二的政法大学,二十一岁毕业,二十二岁取得全国司法考试资格证,并在当年考入省高级人民法院,二十三岁任命助理审判员,并在职读研,二十四岁任命为审判员,今年被评为全国优秀法官,成为最年轻的优秀法官,这些事,曾妈妈常在两母女独处时,对曾雨念叨不止,大有感叹曾雨跟韩孟语之间的差距,让她心理失衡的严重,对曾雨常常是怒其不幸,恨其不争。

    曾妈妈并不是说心理有多么的不待见非亲生的孩子,只是像寻常妈妈一样,教育自己的子女时,总喜欢用一个好的孩子去做比较,但这样往往适得其反,只是让曾雨与韩孟语越来越有间隙而已,曾雨本已觉得这个哥哥不易亲近了,现在更是觉得高不能逾,两人之间的互动便愈加的少了。

    在曾雨心里,韩孟语是与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两条平行线,每天会见面,在同餐桌上吃饭,但是却没有交流,韩孟语那样的性格那样的职业,于她来说都过于深沉,人家说三年一个代沟,他比她只大了五岁,可是她却觉得他们似乎有十个代沟,韩孟语是那种和父辈们更容易相处的人,她大学毕业后,对韩孟语虽不像小的时候那样的抱着一分怨怼,但是她跟他始终关系淡漠,表面上他们都像一家人一样称兄道妹的,事实上她自己心里最明白,她跟韩孟语,压根就是比较熟悉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