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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个没用的人

    “那谁,把水缸挑满了。”

    “是。”

    “那谁,把那堆柴给劈了。”

    “是。”

    “那谁谁,没开水泡茶了,赶紧去煮。”

    “是。”

    “那谁谁……”

    “那谁谁……”

    “是,是,是……”

    一声声催唤,靠墙边的柴垛下,一个黑衣少年佝偻着腰,一斧一斧一段一段劈着柴,朝阳照在他那张稍显黝黑的脸,额头汗珠如雨,但他连擦一下的时间都没有,抱起一捆柴塌着腰进了厨房,注水铁锅,起火烧水,然后,默默的挑起水缸边的两只木桶,默默的弯着腰出了屋。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腰弯了下去之后,就再没有挺直过。

    或许,在八年前,还是十年前?

    他不记得了。他只是模糊的记得,自打这里多了几个“师弟师妹”之后,他的腰就慢慢的塌下去了。

    现在,他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忙碌,干着粗活,而他的三个师弟一个师妹,却是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愉快的练手,那欢声笑语,阵阵飘来。

    他没有怨言。

    要怨,只能是,怨自己愚钝。

    十五年前,几个人贩子被公安追的紧,把他扔在这一片广阔无垠的山林之中,如果不是师父及时遇见,即便是不讥渴而死,也势必裹了野兽之腹。

    那时候,师父很愉快,孤身隐居,说不寂寞那是假的。有了他陪伴,视他宝贝般看待。教他认字,教他背诵一些不知名儿的经书。

    他的记忆惊人的好,说过目不忘有些夸张,但千字文段,读过三遍之后,便可一字不漏的背诵出来。

    短短的五六年,幼小的他,竟然把师父珍藏的数百卷书背诵的滚滚瓜烂熟。

    于是,师父欢喜之下,教他吐纳之术,同时授他比划一些拳脚套路。

    问题就出在,数年之后,他除了长身子之外,什么也没有长进。不仅丹田空荡荡的,连那些拳脚套路也学不好,如果一要给出他成绩的定义,只能说,他的直拳很快,据说,世界上最快的拳速是一秒十三次出拳,而他的师父判断,他至少可以秒出二十次以上。只不过,人家一拳能把人的腰打折,他的拳怕是苍蝇都打不死。

    后来,不知哪里来的几个师弟师妹,陆续而至。最早到来的是关鹏,那时他十岁,关鹏十二岁。他虽小两岁,但入门在先,居长。初初,关鹏也很尊敬这个小师兄的,但是,随着时间递进,他的技艺大步越进,把师兄甩在后面,那曾经的尊敬便慢慢的递减了。又过了两年,吴奇和方妍同时入门,不久后,在关鹏的影响下,尤其是长的本事的确高出了他这个大师兄一大截,便也慢慢淡淡原先的热情。

    其实,连他都怪自己不够争气,把一手好牌打的一塌糊涂。

    别说关鹏、吴奇、方妍三个,即便是最后入门的李健阳,也不过才两年多点时间,不仅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还听说了他的丹田已有结丹苗头了。

    所以,他们有资格骄傲。

    更糟糕的是,几个当师弟的对他这个师兄不尊不敬,还指手划脚,把他当杂工使唤,他的师父开始是有过斥责的,但是,即使他们当时谦虚受教,转身依然如故。且他的毫无长进又的确让师父心灰意冷再无幻想,再则他本人也并无怨言,便由得他们去了。

    也许,他只有一点儿的不满,他不是“谁谁谁”,他是有姓有名的,秦晓路。

    他粗布掩盖的胸上挂着一个玉佩,玉佩的背面刻着一行小字:百日喜,秦。

    所以,他师父知道他姓秦,名字是后来给他起的,晓路,破晓,遇于路。

    打水的地方倒是不太远,约有三里之外的一条溪流。

    溪水清洌,凉意阵阵,即使是旭日东升,阳光洒在溪流之上,但见流光款款,居然不减清凉。

    秦晓路放下桶担,然后拿起一只弯腰打水,水满了随之换另一只,但这一弯腰间,却是一怔。

    原来,清澈的水面上,突然有了一个倒影,一张秀美的脸,含笑看着他。

    秦晓路慢慢的把水打起,没有问女子何时到来,毕竟,人家空着手,武艺高他太多太多,后面跟来,速度要快的多。也没有问她为何而至,这里又不是他私人产业,别人要来要去,他管不了。所以,他只是一边上担钩,一边道:“师妹好兴致,这边景色不错,你玩吧,我先走啦。”

    “等等,”方妍转过脸来,看着他,忽然低声道:“大师兄,你知不知道一个事?”

    秦晓路手上的扁担一滞,停止往肩上放,淡淡道:“不知道。”

    方妍微一愕,然后笑笑道:“我都没说什么事,你怎么先说不知道呢。”

    秦晓路拍了拍扁担,道:“如果你是问我柴火粮油有多少,我还是知道的。”

    方妍眼里掠过一丝复杂,不知是同情还是内疚,或两者有之,叹了口气,道:“大师兄,你也不要难过,或许,做一个平平凡凡的人,不知是多少人的梦想。”

    秦晓路微微摇头:“我不难过,只不过,偶尔感觉对不起师父,辜负了他老人家的期望。”

    “你说对了,”方妍点点头,“我要说的事,就是和师父有关。”

    虽然,秦晓路学无所成,但这是他自己的事,师父的抚养之恩教诲之义,那是摆在那里的,他自然不敢轻忘。听到事关师父,他表情严肃了下来,问道:“师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方妍慢慢的说道:“大师兄,你入门最早,你知不知道,武林中,每隔十五年中秋之日,有一个盛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