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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凯特琳

    他们把尸体扛在肩上抬到高台下面。烛光摇曳的大厅里一片沉寂惟有半个城堡之外的灰风在厉声长嗥。透过石墙和木门穿越暗夜与冰雨凯特琳心想他闻出了血腥体会到死亡和破灭。

    她站在罗柏所坐高位的左手从上往下竟以为自己看见了布兰和瑞肯的尸体。这两位其实比她的孩子要大一些但赤裸的尸身已开始萎缩湿淋淋的冰冷躯体看不到一丝生气。

    那金小孩的下巴上才刚长出几点浅黄色的胡须胡须下面就是匕割开的红色伤痕。他长长的金依旧湿辘就象刚洗过澡死得如此沉静如此平和想必还在睡梦之中。他的棕表弟却为生命搏斗过手臂全是格挡留下的剑伤而红色的液体依旧从胸膛、小腹和背部的伤口中缓缓流出好象全身上下许多无牙的嘴巴在淌唾沫幸好夜雨将其他部分冲刷干净。

    罗柏是戴着王冠来的青铜在火炬下散出昏暗的光撒下阴影遮蔽了他死盯住尸体的眼睛。他也看到了布兰和瑞肯的影子吗?她想哭却没有眼泪。两个孩子死前遭到长期囚禁皮肤显得苍白但掩盖不了本身的俊俏令人震颤的血红配上白皙柔软的皮肤让人不忍目睹。倘若珊莎被害他们也会把她放在铁王座下么?她的白肤也会染满鲜血吗?门外雨哗哗地下狼无情地嗥。

    弟弟艾德慕站在罗柏右边一只手放在他父亲宝座的椅背上神情还有些迷迷糊糊。国王派人将他们姐弟从熟睡中唤醒粗暴地打断了弟弟的美梦。弟弟你真的在做美梦吗?你真的梦见了阳光、欢笑和少女之吻吗?希望如此。她自己的梦总是黑暗而恐怖。

    高台底站满罗柏麾下的诸侯和将领有的披挂好盔甲和兵器有的只来得及穿便服乃至睡衣。雷纳德・维斯特林爵士和他叔叔罗佛・斯派瑟爵士也在其中但罗柏并未打搅他的王后。峭岩城离凯岩城不远凯特琳忆起简妮小时候说不定常和今天横死的这两位孩子玩耍呢。

    于是她将注意力放回侍从威廉・兰尼斯特和提恩・佛雷的尸体上等待儿子讲话。

    良久国王才把目光自血淋淋的尸体上抬起。“小琼恩”他说“叫你父亲把他们带进来。”听罢此话小琼恩・安柏无言地转身脚步回荡在雄伟的石厅内。

    接着大琼恩押解犯人进厅凯特琳现人们纷纷避之惟恐不及好似罪恶能通过触碰、眼神乃至咳嗽传染似的。押送者和俘虏长得同样高大粗粗的胡子长过肩。大琼恩的部下有两人带伤俘虏中也有三人中剑。他们都穿着铁环串联成的链甲或环甲杉长筒靴厚斗篷其中有羊毛织的也有天然动物毛皮。只能看手中是否握有兵器来将他们区分开来。北境是个酷寒艰苦的地方毫无怜悯可言一千年以前当她度来到临冬城时奈德便提醒过她。

    “五个”当俘虏们静悄悄、湿淋淋地站到高台下罗柏开口道“只有五个?”

    “一共八个”大琼恩声若洪钟“我们抓人时杀掉两个还有一个伤得快不行了。”

    国王看着俘虏们的脸“你们八个身强力壮的汉子去杀两个手无寸铁的侍从?”

    艾德慕・徒利插话:“他们为进塔还谋害了我手下两名守卫。德普与埃伍德。”

    “这不是谋害爵士”瑞卡德・卡史塔克伯爵面不改色地宣称他被绳子紧紧捆住脸上鲜血淋漓“谁也无权阻止父亲为儿子复仇。”

    他的话在凯特琳耳边回荡如战鼓一般刺耳和残酷。她只觉喉咙干燥。都是我的错。为了自己的女儿我害了这两个孩子。

    “在呓语森林我亲眼见你的儿子们战死沙场”罗柏告诉卡史塔克伯爵“可托伦并非提恩・佛雷所杀艾德也不是死在威廉・兰尼斯特手里这怎能称为复仇呢?这是愚行血淋淋的谋杀!你的两个儿子光荣战死你不能用这个来辱没他们。”

    “他们都死了”瑞卡德・卡史塔克毫不动容“弑君者下的毒手。此二人与他同族死不足惜血债只能血偿。”

    “用孩子的血来偿还?”罗柏愤怒地指着尸体“他们有多大?不过十二、三岁!仅仅是侍从而已!”

    “每场战斗都有侍从丧生。”

    “没错打起仗来谁也说不准。可早在呓语森林提恩・佛雷和威廉・兰尼斯特就放下了武器从此以后他们只是俘虏被解除武装锁在牢房……该死的他们只是孩子!你看着他们!”

    卡史塔克伯爵没有低头反而昂望向凯特琳。“叫你母亲去看”他傲然道“她和我有同样的责任。”

    她不得不伸手扶住罗柏的座位整个大厅在眼前旋转阵阵恶心接踵袭来。

    “我母亲与此事毫无瓜葛”罗柏了火“这是你干的你的谋杀你的背叛!”

    “背叛?真是奇了杀兰尼斯特家的人成了叛徒放兰尼斯特家的人反是忠臣。”卡史塔克大人讥刺地说“陛下您莫非忘了我们还在跟凯岩城打仗?打仗就是要死人的。你老爸教过你这点吗小子?”

    “你说什么?”大琼恩抡起套着钢甲的拳头砸去将伯爵打倒在地。

    “别动他!”罗柏严厉地下令安柏大人顺从地退开。

    卡史塔克伯爵吐出一颗牙齿“很好安柏大人让国王来处置我。陛下打算轻描淡写地斥责我几句然后加以原谅他不就是这样处理叛徒的吗我们的北境之王?”血肉模糊的嘴巴笑了笑“哦我是不是该改口称您为‘失去北境之王’?”

    大琼恩从卫士手中夺过长矛抵住卡史塔克的背脊。“让我宰了他陛下让我戳开他的肚子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心肠!”

    厅门轰然撞开黑鱼踏步而入雨水如注般顺他的斗篷和头盔滴下身后跟着无数徒利家族的士兵。门外闪电撕裂夜空漆黑的雨沉重地击打着奔流城的砂岩墙垒。布兰登爵士走到高位前除下头盔单膝跪地。“陛下”他没有多说但严峻的语气说明了一切。

    “散会后我将在会客室私下接见布兰登爵士”罗柏站起身来“大琼恩请你继续看守卡史塔克伯爵其他七人统统吊死。”

    大琼恩放低长矛“连死人也吊?”

    “对我不要这些脏东西污染我舅舅的河流让他们去喂乌鸦。”

    一名俘虏猛地跪下。“慈悲吧陛下我一个人也没杀只是替他们看门瞧瞧有没有人经过而已。”

    国王考虑片刻“你明白卡史塔克大人的意图吗?你看见同伴们的武器了吗?你听见尖叫、呐喊和哭诉了吗?”

    “是是我都知道可我没有参加。我只帮他们看门我誓……”

    “安柏大人”罗柏朗声道“这个人只负责看门最后一个吊死他好让他看着其他人死去。母亲舅舅方便的话请随我来。”他转身离去大琼恩的人用长矛将俘虏们驱出大厅。门外的闪电越来越响轰隆不休仿佛整个城堡都在震撼。这就是王国覆灭的丧钟吗?凯特琳不禁想。

    会客室内一片黑暗好在隔了层层厚墙遮蔽住雷霆之声。一名仆人举着油灯进来生火却被罗柏遣开只要对方将灯留下。厅内桌椅都不缺但只有艾德慕一屁股坐了下来当他现其他人都僵硬地站着便又不好意思地起身。国王取下王冠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黑鱼关上门“卡史塔克的人全跑了。”

    “全跑了?”罗柏的声音浑浊不清其中透着绝望还是愤怒?连凯特琳也不清楚。

    “能操家伙的人全跑了”布兰登爵士解释“只有小贩、营妓、仆人和伤员留在营地。我已经仔细拷问过事实非常明显他们昨天黄昏时开始逃营开始三三两两地跑后来则是成群结队。卡史塔克大人要伤员和仆人们继续将营火全部燃起以防被人觉不过雨下得这么大都没有分别了。”

    “他们在奔流城外重新集结?”罗柏询问。

    “不他们四散开来到处搜索。卡史塔克大人指天誓无论出身高低只要能将弑君者人头献上他就把自己的闺女给谁。”

    诸神慈悲凯特琳又是一阵眩晕。

    “将近三百名骑兵六百匹骏马就这么在夜色中遁逃无踪”罗柏揉着太阳穴王冠在他耳边柔软的皮肤上压出了痕迹“我们失去了卡霍城的骑兵部队。”

    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啊诸神饶恕我。凯特琳虽不谙军事却也明白罗柏此刻所处的困境。儿子暂时还拥有河间地但他的王国北西南三面都有强敌环伺而东边的莱莎又躲在高山上浑若事不关己。目前河渡口领主态度暧昧导致三河地区也不巩固这下又失去了卡史塔克家……

    “必须封锁消息”弟弟艾德慕言“倘若今天的事传到泰温公爵耳中……天下皆知兰尼斯特有债必还。假如给他得晓我们就只有祈祷圣母慈悲了。”

    珊莎。凯特琳的指甲深深地陷进柔软的掌心痛得她不禁握手成拳。

    罗柏冰冷地看了艾德慕一眼。“你要我既当骗子又当杀人犯是吗舅舅?”

    “我们无需说谎只是什么也别说。把那两个孩子埋掉在战争结束前一句也不提。您想想威廉是凯冯・兰尼斯特爵士的儿子泰温・公爵的侄儿提恩的母亲是吉娜夫人父亲来自佛雷家族。如此看来就连孪河城方面也半点不可泄露直到……”

    “直到让死人复生?”黑鱼布兰登尖刻地说“艾德慕真相早就被卡史塔克家的人带出去啦要玩游戏我们已经晚了一步。”

    “我必须公布真相并还予他们正义”国王道“这不仅是我欠他们的也是欠他们父亲的。”他盯着自己的王冠沉暗的青铜与黑铁长剑。“卡史塔克大人挑衅我背叛我我别无选择只能判他死刑。天杀的!真不知卢斯・波顿麾下的卡史塔克步兵知道主子被斩后会作何反应得立刻送出警告才行。”

    “卡史塔克大人的继承人正在赫伦堡”布兰登爵士提醒罗柏“那是他的长子从前被兰尼斯特家在绿叉河畔俘虏过。”

    “哈利昂他叫哈利昂”罗柏苦涩地笑笑“国王应该了解自己的敌人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