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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自从塔利班来了以后,两年来他们没在大街上见过女人的脸。

    “你干吗这么关心我你认识我吗”她声音颤抖地问我。那双美丽的双眸噙满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不,我不认识你,但我是像你一样的人,我们应该一起分享悲伤和欢乐。”我说。

    “你怎么会分享我的悲伤呢需要别人来一起承受痛苦的,不只是我。像我这样绝望的人何止千万。”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她从我手上抓过钱,放下面纱,头也不回地走了,在她身后卷起的尘土,正好落在她的蓝色布卡上。

    第20章

    面包师

    母亲给我一些钱,还有一张她和我的姐妹们需要的物品清单:裤子、裙子、围巾、披肩和其他小物品。

    塔利班来了以后,她们几乎不出门。她们不喜欢穿布卡。透过布卡上那些小洞她们看不清东西。事实上,如果她们出门的话,只是去参加那些亲戚的婚礼或者葬礼。为了出席那些场合,我会为她们叫辆出租车,或者我让一位有车的亲戚来我家接她们,从一个门口直接到另一个门口。她们在车里这段时间,头完全用围巾罩住,甚至连脸也遮住。她们根本看不清走的是哪条路。

    我讨厌为她们买东西,可是我能怎么办我是家中唯一能随便外出的孩子。父亲总是很忙,“哭吧精”又太小,她们也没有别人可找。我们把“哭吧精”交给邻居照看。现在,我这位小弟弟摇身变成了“玩笑大王”。他说的每句话都让人忍俊不禁。他是个嘴甜的孩子,知道如何让我们开心。

    下午,我拎着购物袋,直奔喀布尔主要集市。在路上,一位交通部高级官员走到我面前,把我叫住。他头上包着普通的长白头巾,穿着长长的黑色宽松衣裤。他手上拿的既不是枪也不是鞭子,而是一副剪刀。

    他要我脱下衬衣。我以为他开玩笑呢。以前我从未遇到过有人在道路中央大庭广众之下让我脱下衬衣。

    “你要我的衬衣做什么”我用普什图语问道。

    “我对你的衬衣没兴趣。我想看看你的胳肢窝。”他说。

    “为什么你瞧,你瞧,我胳肢窝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印度大麻,没有鸦片。我是个运动员。我不使用违禁药。你能看到我的肌肉。”说着,我抬起胳膊,摆弄着肌肉。

    “我要看看你的腋毛有多长。腋毛不能长于一英寸。”他坚持说道,并命令我脱下衬衣。

    “我的腋毛与你有何相干”我真想这么问。然而,我进过一次塔利班的监狱,不想二进宫。我在道路中央解开宽松长衫,两边的路人用眼角的余光斜睨着我,但他们没有停下脚步,没有人大声喧哗。

    这位塔利班成员从我左腋下拔掉一根腋毛,量了一下。比一英寸略长一点点。他皱起眉头,说我惹上大麻烦了。我请他再量一根。他从我右腋下又拔掉一根,然后又量了一下。这根比一英寸略短一点。

    “有的腋毛长,有的短。你最后一次剃腋毛是什么时候”他问。

    “两三个星期前吧。”我说着把衬衣穿上。

    “给我个确切的日期。”他吼道,眉头紧锁。

    “我也记不得了。”我说,事实上,我从未剃过腋毛。

    “我想看看你的**和睾丸。”他煞有介事地说,开始往我两腿之间看。

    “什么为什么”我问。惊恐取代了愤怒。

    “因为我这么说的。”他不动声色地答道。

    “你知道的,我的和你的没什么区别。”我非常严肃地说,以掩饰自己的恐惧。我可不想在大街中央,当着一个自称塔利班官员的愚蠢而粗鲁的乡民脱下裤子。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你不给我看你的**和睾丸,我将在10分钟内把你投入监狱,我看到他们就在那儿呢。”他警告道。

    “真主啊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毛病请真主帮帮我吧”我在心里呐喊道。

    “你为什么不先让我看看你的”我向他挑战,尽量拖延时间以便能想出对策。

    “你对我的**感兴趣相当大,我的睾丸里有很多精子。”他用一种完全不同的口吻说,“我的孩子喜欢摆弄那玩意,但他不像你长得那么白。”他突然硬挤出一个温和的、迷人的微笑,尽管他是个塔利班分子,而塔利班憎恨任何幸福的标志。

    现在我明白他为什么拦住我了。我们早就听人说过,在前线与圣战者组织打仗的塔利班分子,晚上会去监狱,这样他们就能通过强jiān无罪而被关入监狱的年轻男孩来放松。

    这个家伙想和他在前线的朋友每天晚上用我来释放压力,直到他们对我腻了,再去找个新的,更年轻些的,或者皮肤更白一点的。我见过几个前线的塔利班分子,几天前在恰拉–诺伯利亚附近的公园里,当时我们还和他们打招呼呢。他们留着脏兮兮的长头发,脸上胡子拉碴。他们身上虱子很多,尽管古兰经上明明写着要保持清洁,可他们几个月都不洗澡。最坏的当属来自巴基斯坦和阿富汗之间的部落,或者来自车臣和诸如也门和叙利亚这些阿拉伯国家的人。他们对阿富汗没有兴趣,他们只想杀人。

    我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在我身上,出现在我的生活中,那会让我自己和我的家人蒙羞,虽说是被胁迫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我心里明白必须想办法摆脱这个人。我极不自然地解开裤子,将其褪到膝盖上。路人盯着我,我也回头瞅他们。

    这个塔利班分子蹲在地上,揪下我的两根阴毛。然后他让我提上裤子。他用一把尺子量了量,我凑近他的手。两根毛都卷曲着。我甚至猜不出有多长。一根差不多有两英寸,另一根有一英寸半。

    “孩子,你遇到大麻烦了。我不得不判你入狱一个月。”他说,眼角眯成一条缝,嘴角绽出一丝冷笑。

    他紧紧抓住我的右胳膊,把我拉向他的车,车就停在路边。懒洋洋地坐在在司机座位上的另一个塔利班分子站起身,打开车门。他们把我推到后座上。之后,将我抓上车的那家伙下了车,又拦住另一个男孩。

    我坐在后座上,坐在司机座位上的那家伙握住方向盘,正在听一首没有音乐伴奏的塔利班歌曲。唱歌的人将波斯描写爱情的诗歌与随口蹦出的乌尔都语单词混在一起。只有唱歌的人才知道自己到底在唱些什么。

    我们两人望着那个塔利班分子正在检查被他拦住的男孩的胳肢窝。那男孩比我还小,肤色更显苍白,长得非常英俊。他们喜欢肤色白皙的孩子。

    我决定逃出魔爪。

    离我不远的地方,就在交通部前面,我看到一群在附近施工的建筑工人在修建喀布尔最大的清真寺。他们忙了一天,下班了正往家赶呢。他们走到车门近前,我见状打开车门,跳下车后大喝道:“炸弹炸弹炸弹炸弹炸弹这辆塔利班的车下面有炸弹”

    一共有30多个建筑工人。他们吓得像受惊的鸽子一样,四散奔逃。人行道上的人们也开始奔跑,尽量远离那辆车。坐在司机座位上那家伙也吓得不轻。他连忙下车,与那些建筑工人跑向正在修建的清真寺。

    我朝相反的方向跑,跑向一家面包店。我一进去,面包师便问我外面出了什么事。他看到惊慌失措的人们在窗前跑来跑去。外面陷入一场混乱。没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人们到处都在喊:“炸弹炸弹炸弹”他们都想找地方躲避。我见几个中年人,将头埋在手推车下面,身体其余部位暴露在外面。

    “他们认为有炸弹,”我气喘吁吁地答道,“事实上没有。我喊的炸弹炸弹这样我才能从塔利班的车上跳下来。他们无缘无故拘捕我。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在监狱里对我为所欲为。”我告诉他。

    这位面包师困惑地盯着我,随即一脸惊恐之色。

    “出去从我店里滚出去”他冲我吼道。

    “如果我是你儿子的话,你还会让他们把我投进监狱,忍受没日没夜的折磨吗你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吗”

    “你能看出来我是个哈扎拉人。你知道他们憎恨我们。要是他们在我店里发现你,会杀了我的。”他说。我试图站在原地不动。但他胳膊粗壮、肩膀宽厚,块头比我大得多,生生把我推了出去。

    现在我又站在街上了。人们还在四处奔逃。我不知道该去哪儿,或者往哪儿跑。我觉得非常绝望和孤独。突然,我觉得自己又被人拉回到店里。原来是面包师。他几乎把我架起来,一直把我“抬到”店后面一间屋子里。他紧紧抓着我的左臂。我想说话,但惊恐之下想不起该说什么。

    这间屋子很大,有他的两间店铺那么大。屋子里装满了非常大的麻袋,里面盛着面粉、玉米面和白糖。面包师把我带到一个角落,这里面粉袋堆积如山。这些袋子一个摞着一个,一直摞到棚顶。他让我爬上去,躲到麻袋后面。

    我按他吩咐的做了。在麻袋和墙之间几乎没有足够的空间,我被挤得够呛。我鼻孔里都是面粉,接连打了几个喷嚏。面包师连忙叫我别出声。我极力控制住不打喷嚏,但这太难了。我的鼻孔里一直发痒,不得不打喷嚏。面包师又用他嘶哑的声音对我大吼。

    我在那里待了4个钟头,直到天完全黑下来,外面也没有了塔利班的影子。那时,人们像往常一样急匆匆地往家赶。手推车主人也和往常一样,慢慢地推着他的车。

    面包师叫我从藏身的地方出来。一个年龄比我小的男孩给我端来一盆水,让我洗洗脸。我的脸上都沾满了白面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