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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报慈院

    风卷弱柳,落红漫天,天与云水同染共色,金陵城内青台潭道石路映日而辉,致佛道河水照百人之影,人皆低视伫立,肃穆庄严不语。

  一路北眺,仪仗之队宛若长龙卧盘。然而此路至石城清凉大道场遍地有僧合掌而立。

  方圆百里,佛寺广布,寺中多有行宫垒墙而起。寺院石阶上下据百米有余,石阶左右两侧皆有披甲带刀侍卫威然挺立。高处人臣官帽服色汇杂,官员齐整列于报慈寺院外,有人面色平静;有人目光崇敬;有人表情愤慨。

  从人臣齐立之处依次向下,仪仗规制由大渐小,分为大驾,佛驾,小驾三等。但多数官员都知道,自从后主李煜继位以来,将法驾改为佛驾,且令佛驾与大驾乃至龙驾规制同等,并驾而驱。

  人臣中前排官员见堂内李煜见佛而跪,也赶忙整服屈膝伏地,后方官员皆依次而跪。却见前排中有一官员骤然站起,向堂内怒骂。

  “我主继位至今,未体于民,未问于政,未理于国,今见一假佛而跪,昏聩至此!是要与懿宗同路乱国而亡吗?”

  身旁的知制诰徐铉顿时冷汗直流,急忙将内史潘佑拉下身。

  “潘佑!你敢谤佛,还敢对国主出言不逊。”

  “哈哈哈,那赵匡胤夺周称帝至今,早已对我唐国虎视眈眈,我主当真以为去个帝号规制,奉上金银玉帛,便可苟且偷安吗!”

  “来人!将这无君无父的狂妄之徒拿下!”

  “傅卿,退下。”

  却见佛堂内的李煜突然站起,面无表情吐出四个字,便出了佛堂,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潘佑。随后坐上大驾卤簿启程回宫。

  潘佑也是被这李煜毫无波澜的眼神瞪的心神一紧,随后低下头来。历史上潘佑因谤佛直谏李煜而死,在李煜亡唐被北宋押回汴京之后,与徐铉相拥而泣,悔杀潘佑。

  但今天潘佑已经刚到这种程度,李煜还没有动杀心,是真的不想杀吗?不错,若是换在前几日的李煜早就想将潘佑除掉。不过现在的李煜并非真正的江南大唐国主。

  然而其中的多数忠臣却并未因为李煜不杀潘佑而宽慰多久,尤其是中书侍郎韩熙载,官司空汤悦,张佖等人面带愁容。

  苦从何来?只因这些人从事唐起,至中主李璟时与北周战争不仅常年处于被动,且屡战屡败,后周皇帝柴荣三征南唐皆大胜而归,中主李璟更是被打的退让金陵,迁都豫章。

  迁都不久后中主便郁郁而终。同年赵匡胤夺周建宋,先后杯酒释兵权,建募兵制,稳朝纲,对南唐虎视眈眈。

  但继位的李煜不思保境安民,整军抗宋,反而自贬仪制,废除唐号为江南国主,又痴迷佛教,不理政事,宠信傅宏,孟騈等奸臣。如此下去不经十年,南唐早晚被那北宋赵匡胤所灭。

  然而发愁的,也并非只有这些南唐忠臣,从现代穿越过来的李响同样在大驾卤簿上发愁,几日前他魂穿过来,意外发现自己穿到南唐后主李煜身上。

  而此时距被赵匡胤攻破南唐仅有十余年,历史上这李煜死的极为悲催,被押解至汴京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正妻小周后被北宋太宗皇帝赵光义凌辱致死,自己也在四十三岁生日当天被赐千机毒酒而亡,只留下个千古词帝,忧郁皇帝的名声。

  跪在报慈院外的内史舍人潘佑此刻除了心惊肉跳,还有满腹疑问。今天自己进谏本就是带着必死的决心,这李煜不杀自己便算了,还不声不响的起驾回宫了。

  院外的多数臣子都已离开,恐怕遭受牵连,人人皆知后主崇佛无所不用其极,在金陵城内兴建寺院千座,甚至直接在寺院内建德庆堂,干脆住在佛脚下几十日不回光政殿理政。

  “潘内史,日后可千万别再有今日之举,当心祸及家人啊!”此时知制诰徐铉低下身段要将潘佑扶起。

  “你说国主是不是坠河后失了记忆,之前都是在报慈院的德庆堂内居住,今日竟一改往常起驾回光政殿,而且今日在堂内居然还向那奸人问起了边防。”

  潘佑开始回想起之前李煜坠河,醒来时突然像换了一个人,还抓着韩文青的衣领问他在何地,何年,身后又是何许人也。

  “不可妄言!你我还是赶快回府,别耽搁了时辰。”

  “国主有令,传内史潘佑入宫问责!”

  潘佑听见身后太监的传话,随即叹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也对,国主如此重佛,岂会在这所谓的佛门圣地动怒,再加上傅,孟二人在后主继位后以近佛得宠,在朝堂上排除异己,又时刻在国主耳边吹风,自己这等不从傅宏,孟騈之流的臣子,身首异处也是早晚的事。

  此时,兴庆宫内身着黄袍的李煜坐在椅子上,随手翻了翻桌案的奏折,一副心烦意乱的样子起身在兴庆宫内来回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