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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自做嫁衣

    一连几天,王啸飞自称水土不服,需在宾馆内休养,只派金锋与阿方代表作一些空泛的商谈,继续敷衍,自然谈不出什么名堂。其间萨达尔首相二次前来探望,都被王啸飞的亲卫挡了驾,根本不和他打照面。

    王啸飞闭门谢客,雪崩却没闲着。在邱清远的指挥下,潜伏在阿富汗、波斯和印度三国的地下组织全面运转,密切监视着各方势力的风吹草动。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王啸飞作为中国军方代表出访中亚,事件本身就很令一些国家感到不安。不单英国,美、德、奥诸国都在该地区保有相当势力。就连无暇顾及的苏联也对此十分敏感,启动了潜伏机关。

    至于阿国内部的真实情况,大半如邱清远所言,国王素怀大志,登基之初便决心改变国内长久以来的部族割据,但地方分治是阿富汗从建国初就沿袭下来的传统,有些部族的首领甚至还是国王的叔伯辈。阿国王廷本就带有浓厚的家族色彩,政府内的要职多数被王族亲贵们把持着。按阿富汗祖制,国王的长辈们还拥有协助国王处理政务的特权。也就是说,每一任国王都必须等到他的长辈们全部去世以后才能完全亲政,更不必提什么中央集权了。

    这件事原本没什么指望,不料老谋深算的萨达尔首相却从英国对阿富汗的侵略战争中发掘出了机遇。

    战争初期,武器精良的英军连续突破阿军数道防线,占领了南部重镇坎大哈,随后英军主力兵分两路,势如破竹地向喀布尔推进。当时王廷内的恐慌情绪十分严重,许多大臣建议国王暂时迁入山区避祸。危难之时,国王向臣民们展示出了非凡的领袖气度,坚持留下与首都共存亡。此举极大鼓舞了阿国军民的斗志,也感动了许多部族首领,君臣一心共抗外辱。萨达尔首相居中调度,指挥阿军各部且战且退,利用山地地形对因急于速决而推进过快的英军层层堵截,并成功切断了其脆弱的补给通道,终于迫使英国当局坐到了谈判桌前,国王的威信也因此空前高涨,在战争中对王廷高层重新洗牌,选任了一批忠于国王的少壮派官员,基本解决了亲贵元老对中央行政的直接干预。

    战争结束后,萨达尔首相的确曾在私下里向国王提出过向南方扩张的计划,并得到了雄心勃勃的国王认可。该计划极度机密,而且已经付诸行动。

    这对初尝甜头的君臣志得意满,企图继续假手外国事务,由外而内地来收拾顽固势力。计划的重点是:利用中英两国的尖锐对立靠向中国,并说服中国为王廷建立一支强大的中央军,同时秘密联络不愿与英国合作的波斯国王艾哈迈德以及印度穆斯林领袖真纳,乘英军新败痛打落水狗,煽动居住在印度西北部和东北部的4000万穆斯林搞分离运动,企图将印度西北和东北并入版图,或者与波斯瓜分。如计划成功,不仅可使阿富汗获得梦寐以求的出海口,而且能顺势集中王权。

    这无疑是个很大胆的构想,也具有操作性。先从波斯说起,在英俄两国的百年大博弈中,俄国凭接壤的优势,在波斯的势力始终占着上风,波斯军队处于俄罗斯帝国军事顾问的监控和指挥之下。十月革命爆发后,俄国在波斯的势力迅速减弱,英国见有机可乘,迫不及待地欲填补其势力真空,却遭到了艾哈迈德国王的强力抵制。

    精明的艾哈迈德国王早已看出,英国在欧战中损失巨大,经略中东其实是勉强为之,发动侵阿战争更贴上了血本,波斯又何需仰人鼻息?自然不会理睬英国的一厢情愿。此时的波斯与阿富汗相似,中央政府被地方势力所削弱,已失去了对整个国家的独裁统治。而且国内建立了议会,制定了宪法。在这种背景下,同样欲振兴王室的艾哈迈德国王自然容易与阿国王廷取得共识,双方一拍即合,决心共同联络身在印度的真纳,为伊斯兰世界建不世之功业。

    至于真纳其人,出生于卡拉奇的一个商人家庭,不满十八岁就在英国取得了律师资格。两年后,他回到印度,不久便成了孟买地区颇负声望的律师。1896年,他开始从事政治活动,参加了印度国大党,1913年又加入全印度穆斯林联盟。此时由于英国在欧战中的失利以及在侵阿战争中的失败,使饱受英国殖民当局压迫的印度民众看到了希望,民族独立的愿望随之高涨。与此同时,由于历史、宗教、语言和文化等方面的差异,4000万穆斯林要求与印度分离的呼声也日益强烈。真纳积极投入到了这一斗争中,在他的组织领导下,全印穆斯林联盟成为印度穆斯林中影响最大的政治组织。1920年2月22日至24日,全印穆斯林联盟在真纳的主持下,在拉合尔举行会议,通过了《巴基斯坦决议》。3月1日,真纳在来自印度各地的十万穆斯林集会上宣布:“在印度的西北部和东部这两个穆斯林民族占多数的地区应当成立拥有独立、主权的国家”。

    总之,英国对阿富汗的军事冒险,不但动摇了其在中南亚地区的政治地位,而且危及到其在印度的殖民统治。当然了,大英帝国也不是泥巴捏的,不要说区区阿富汗和波斯,就算整个伊斯兰世界都联合起来,也不具备和英国争夺印度的分量。阿国君臣当然深明这一点,所以才想借中国之手来实现他们的野心。他们之所以敢漫天要价,向中国索取10个师的武器弹**,那是算准了中国绝不肯放弃这个良机,只有借他们之手才能将英国驱逐出亚洲。

    这个推断原本也没有错,不过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中共对中东及印度洋的重视程度,远远超出了他们任何人的想象,岂肯为一时之利而假手于他人?对陆少阳等人来说,与其为驱逐英国而武装这些伊斯兰国家,不如等兰新铁路建成之日,再从容收拾局面。

    言归正传。王啸飞之所以称病不出,是为了腾出时间让邱清远从容安排,约见纳第尔。等见过纳第尔后再做计较。好在纳第尔的身份只是一个普通的贵族,无官无权,很难引起各方关注。不过因他是雪崩长期以来重点关注的人物,早就有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国外交官陈浩与他打得火热,私交甚密。

    这一天,陈浩夜访纳第尔私宅。纳第尔正坐在自家的西式餐厅中与妻子共进晚餐。这位阿国贵族最与众不同的特点就是崇拜西方文明,起居饮食无一不具有巴黎情调。

    陈浩的来访令纳第尔十分高兴,他很愿意与这位学识渊博的中国外交官交往,将他引入书房详谈。简短的寒暄后,陈浩含蓄地向他提出:有一位来自北京的客人,想和他交个朋友。

    这话令纳第尔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狂喜,他是个一点就通的人,表面上从来不过问政治,对喀布尔正在发生的一切却看得非常通透。这位深受西方文明熏陶的绅士对国内的封闭和落后极度不满,只是苦于不得萨达尔首相的欢心,不然早已有一番大作为了。因此陈浩口中的北京客人他无论如何都要见上一面。

    在雪崩的精心安排下,纳第尔先是假意去南方游玩,只带了一名仆人上路。出城后又乔装改扮,折返城内,潜入了中国驻阿大使馆。

    约会准备就绪,王啸飞自然“病愈”。当晚,王啸飞亲临使馆慰问工作人员。当然,主要目的是为了单独会见纳第尔。

    纳第尔是一位四十开外的瘦高个子,举止优雅,嗓音悦耳柔和,是个很有魅力的演说家。他向王啸飞展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口若悬河地畅谈阿国局势。

    王啸飞冷静观察,发觉此人思想开明,胸怀抱负;不过谈吐斯文,侧重点全在国计民生上,从他身上完全找不到现任国王的那股霸气。暗自思量:“此人性格偏向文弱,要是扶他上马,至不济也比那对野心勃勃而又狡猾无比的君臣好上十倍。”

    王啸飞打定主意,直截了当地问道:“纳第尔先生,我只问您一句,是否有意接掌王权?”

    纳第尔张大了嘴,好半天合不拢。王啸飞的问话太直率了,他虽然立志变革,但今生做梦也不敢想有机会争夺王位,不过这无疑也是个极具诱惑力的提议。

    纳第尔勉强恢复平静,用怀疑的口气问道:“总长阁下,我想知道,我必须为这个王位付出什么代价?贵国究竟想从阿富汗得到什么?”

    王啸飞微笑道:“我这个人不喜欢浪费时间,长话短说吧。阿富汗对我国来说,只不过是一条走廊。我们也无意成为伊斯兰世界的敌人。”

    “15世纪以前,阿富汗作为联结欧亚大陆的桥梁,曾经非常繁荣,但是随着印度洋航线的开辟,使得贵国失去了中转贸易基地的地位,从此走向闭塞。这一点我想纳第尔先生您也是很清楚的。最关键的是,贵国并没有什么惹眼的财富值得我们兴师动众地占领。从军事角度看,我们仅需要以阿富汗作为稳固的前进基地。说到底,其实这是一件互惠互利的事,也是此次我访问贵国的主要目的,阿富汗人民会因我们的到来而得到巨大的社会进步。但是国王陛下并不这么认为。在国王和首相的眼里,清除异教徒远比阿富汗的繁荣更为重要。所以我们认为,阿富汗需要一位新国王。”

    纳第尔沉默良久,仔细品味着王啸飞话中的含义,稍后又问道:“请原谅,阁下。我虽然非常希望继承王位,但是我毕竟也是个阿富汗人,不得不为我们的国家做考虑。你们可以用什么方式来保证,不侵犯我国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