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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章九十七 做我女人

    两日后,从堑江搭船走水路,沿岸早花已开出粉白一片。

    初春天气晴好,有日头时连江风都是暖洋洋的,胡翟常常在甲板上一待便是一整个白天。

    他没问魏鹤铭为什么会亲自来找他,也不在乎旁边负责监视他的石珉,就一直抱着膝盖缩成一团,脸颊贴着膝盖,懒洋洋看着江水上的粼粼金光调皮追赶船尾。

    石珉抱着剑站在他旁边,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胡翟说:“你也坐下吧,我跑不了。”

    上船后,这还是石珉第一次听到他说话。只是声音太轻了,好像玲琅玉石轻轻敲在一起,不仔细听会被江水掩盖。

    “……胡族的事……”石珉紧紧拧着眉,眸光闪烁,“你那么做也无可厚非。”

    一阵波光耀在脸上,胡翟拿手背遮了遮,轻声一笑,“你真是深明大义,可惜魏鹤铭却不会放过我。”

    “他变了许多,”石珉显得有些焦灼,“这次执意带你回来,也不全是为了算账。”

    胡翟没有做声。半晌,在淙淙水声中,他好似喃喃一般地回答:“难道我就没变吗?”

    回到钟州时正是深夜,火把灼灼,宫门大敞,请君入瓮。

    曾经胡翟拼命逃脱,如今却自投罗网。

    一路走来,摧枯拉朽的钟州城还未能从三个月前的那场巨大打击中恢复,被大火烧灼后焦黑的房屋、残木,如同垃圾般堆在街道两侧,还有百姓在破烂不堪的房屋中进进出出,面露愁容。

    魏鹤铭眸色一闪,冷笑着掀起车帘来让他看,“你知道那夜的火灾活活烧死了多少人?还有动乱的,七八岁的幼童,被人拿着棍棒敲死在街头,血流而死,连他娘都认不出。还有那些走不动路的老人,被踩成一团肉泥……”

    石珉在旁微微拧起了眉头。

    “别说了!”

    胡翟苍白着脸打断他,“……我们也没料到,没料到会波及这么多人。”

    “是啊,所以你和江奕涵在堑北巫山云雨风流快活的时候,他们就在这里毫无办法地哭泣,埋葬亲人,住着不遮雨不挡风的屋子,连该埋怨谁都不知道。”

    魏鹤铭五指收拢在他颈侧,贴着他耳畔轻声细语,“多少条人命呢,全交代在你手里了。”

    胡翟抑制不住地发冷,浑身绷紧,又被他轻而易举地揽进怀里。

    “你说,你是不是该好好赎罪?”

    呼吸急促,胡翟被他掐着脖子抬起头来,喉咙间喀喀作响,眼里已经浮起层层水雾,嘴唇白得要同脸颊融在一起。

    魏鹤铭眼底漾开些许疯狂的血色,指间纤细而微微抽搐的脖颈明显让他兴奋不已,拥有和掌控的快感在体内肆意流动。

    石珉双拳一紧,低声道:“皇上,该下轿了。”

    眼看胡翟的嘴唇已经泛起青白,魏鹤铭低喘一声,这才松了手,“把他关到寒香殿去。”

    “寒香殿?”石珉大惊,“皇上——”

    魏鹤铭已经不快地拧起了眉。

    寒香殿就是魏鹤铭当年出生的地方。然而自从先皇后李缪仙逝,整整一个王朝的时间没有任何人进出,野草树藤遍地乱长,已然成了宫中一大禁地。

    石珉瞥了一眼面色苍白、恨不得把自己团成个球的胡翟,几番踌躇,最终低低应下。

    寒香殿的门锁已经锈得直掉铁屑,半夜被叫来开门的老太监明显受惊不小,连番确认过是皇帝的意思才敢颤巍巍地动手。

    胡翟麻木地立在一旁,怀里抱着他出发时那只小小的包袱,脖子上紫红指痕一片,整个人显得魂不附体。

    “那晚根本没死多少人,”石珉犹豫了一会,压着声音对他道,“皇上说的……不是真的。”

    事实上,着火的中心地在锦泉街,又挑在了花楼最热闹的时间点,大多人都逃脱了。

    反而是那些被亲宫卫逮到的人,魏鹤铭全都下令砍头处理。

    耳背的老太监听见他说话,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好在手里“咔嚓”一声,锁眼终于被捅开了。

    久年尘封的朱门缓缓向两侧打开,不堪重负地吱呀呀嘶叫。子夜寒风从庭内卷起无数残枝败叶,四下簌簌作响,一片鬼森森的阴寒。

    “唉哟,唉哟……这大晚上的。”

    老太监心里感觉晦气,小声地念叨两句,把钥匙塞给石珉便匆匆离开了。

    庭院里几乎完全被肆虐疯长的草和树覆盖。石珉走在前面,边走边拿剑斩断那些齐腰高的野草,辟出一条道来。

    门角上都积着厚厚的蜘蛛网,石珉推开门,叹了口气道:“先凑合一晚吧,明天我叫几个小厮来收拾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