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碰瓷

    天台上,顶着风。

    沈黛坐在最边缘,看着天。

    下颌角弧线干净,她的婴儿肥全部褪完,精致好看得像容易碎掉的瓷娃娃。

    蓝白条的病号服套在身上,宽松得禁不起风。

    沈黛抬眼看看天,眼睫轻颤,有些欢喜,想要伸手够够。

    她停顿了很久,像在等什么。

    晃晃腿,悠闲地哼着小调。

    破败生锈的门“当啷”巨响。

    沈黛只是漫不经心看一眼而已,就让上来的人再也不敢上前一步。

    来的人很崩溃。

    “聂然啊,”沈黛笑了笑,唇角弯弯,“你找到我了。”

    懒散缱绻的发梢披肩,神情轻松得像落日时的风。

    “你…别待在那,黛黛,”聂然,她说,“我怕,你过来,你来我这。”

    她用一个拥抱的姿势,向前走了好几步。

    沈黛没回应,只像不经意似的往外挪了一寸,漆黑的眼里淡漠冰冷。

    她淡然抬眼,笑:“你还要过来吗?”

    聂然怎么敢,她就站在那么远的地方,再不敢动。

    “聂然啊,”沈黛不太明白,“我要解脱了,你怎么哭了?”

    她笑吟吟,眼角眉梢都是欣喜:“你该为我高兴才对。”

    聂然摇头掉泪,眼泪成串往下掉。

    沈黛看不见。

    “你怎么不体谅我呢,”沈黛有点委屈,“活着已经很累了。我谁也没了。”

    天台上倏忽只闻风声过耳,没人再说话。

    “不是,你不是谁也没了,”聂然低声、沙哑,“你还有我。”

    沈黛没听清,“嗯”了一声,并不在意。

    “我很爱你,”聂然红着眼,“你看看我,好不好?”

    她语气里的恳求太让人心软了。

    沈黛眨眨眼睛,陌生又朦胧地察觉出一点不太合时宜的真心。

    可是…迟了。

    沈黛挥挥手,她是真开心,扬起唇角抿出一个浅笑,身体往后一仰,挥别人间的姿态决绝干净。

    聂然扑个空,指尖交错,脑中的弦一刻崩断。

    她藏起来的爱意彻底死掉。

    ——“砰!”

    桌椅碰撞的声音。

    教室里猛然站起来的聂然吓到了讲台上讲课的历史老师。

    历史老师:“…嗯?”

    聂然发烧了,一上课就跟老师请了假,想要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

    “聂然同学,怎么了?”

    聂然像是被噩梦惊醒,怔住好一会,眼神乱飘,落在历史老师大着的肚子上。

    是高二下学期,历史老师会请产假和月假。

    聂然低头看了看自己,桌面上凌乱的试卷和方便背诵被编出来的顺口溜。

    是她高中的样子。

    历史老师有点懵,聂然眼眶一点一点洇红,大颗泪聚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聂然冲了出来。

    她跑过走廊,有风穿过脸颊,身上是蓝白的校服,扎着马尾。

    历史老师是高中的模样。

    黑板上的课表和一摞摞比人高的课本,都是她印象里的样子,一成未变。

    那么…

    七楼上的十三班里,也会有一个沈黛坐在座位上,偶尔看看窗外飘过的云和飞过的鸟。

    聂然噔噔上楼,步子迈的和飞一样,在秋初的风里出了一身汗。

    面色通红。

    却一点也不敢慢下来。

    就算是梦,也要再见一眼沈黛。

    越高的楼层学生越不乖。

    学校四楼以上,都是打领结,穿制服的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

    四楼以下,都是学习为主的好学生。

    聂然在一班,文科班的第一名,次次小测都高居榜首,平日里不笑不闹,清冷地如高岭花。

    就是这朵高岭花,现在裹着风,发丝清乱,站在从来看不起书呆子的十三班门口,颤抖到几乎要哭出来。

    她手心攥紧,喉头滚烫,话全部哽在喉咙里,只敢一眼不眨地盯着教室里…还能说说笑笑闹起来的…

    她的…黛黛。

    沈黛后脑勺背着门,话还没说完,代欢眉头一拧,戳戳沈黛,指指门口:“诶,那不是聂然吗,她好像一直看着你?”

    沈黛下意识没把她话里的聂然和学校里的聂然联系起来。

    毕竟,她们完完全全没有交集。

    沈黛还问着:“什么聂然?”

    她转头望过去,对上的眼神漆黑如墨,一张如玉的面孔此刻狼狈地有点糊涂。

    沈黛挑挑眉、顿了顿,单手支着桌子,漫不经心转回身。

    虽然扪心自问,好像确实在看她。

    那又怎样?

    她生的漂亮,想看她的人多了去了。

    啧。

    沈黛想,不过…这是年级之光,老师眼里的大宝贝怎么纡尊降贵到他们这种地方来了?

    “随她,爱看就看。”

    她的美貌并不会因为目光的洗涤而有半分褪色,就算那是聂然也没啥影响!

    沈黛想了想,准备继续上个她都记不起来的话题。

    代欢更激动了,猛戳她的胳膊:“卧槽卧槽卧槽!”

    沈黛已经烦躁起来,代欢还在叭叭叭不停:“沈黛,聂然她看哭了!”

    沈黛缓缓:“……卧槽?!”

    沈黛又转头,侧身胳膊肘支在桌面上,门口的少女蓝白的校服外套,宽宽大大的盖住纤瘦的身躯,在秋意里有种别致的美感。

    眉目好看,唇色却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