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24、好看

    阿阮替叶晞在汗衫外套上保暖御寒用的袄子,在袄子外穿上半臂,最后穿上玄青色的襕袍,末了给他腰间系上革带,脚套上皁靴。

    许是他偏爱玄青色,是以他的衣物皆以玄青色居多。

    阿阮只是在为他穿靴子轻抬起他双脚时发觉他的双脚似有些奇怪,好似硬得有些不同寻常,然而叶晞很快便将脚套进了靴子里,她根本没时间细想。

    她也没有多想。

    倒是叶晞看着她摆弄这般许久,已然很是不耐烦,待衣裳穿罢,他低头看了穿戴整齐的自己一眼,一点儿不觉欣喜,反是嫌弃道:“穿得这般齐整做甚么?麻烦!”

    他几乎不出屋,便是连门窗都极少靠近,屋中又一直煨着炭火,素日里他大多只是穿着寻常百姓人家为干活方便而穿的短褐,又或是在汗衫外随意套上一件袄子即可,头发更是不曾打理,随意到不修边幅,毫不讲究。

    穿得如此齐整又讲究的,只有荣亲王将他带回府上那一回而已。

    穿得如此麻烦,他既不好画图纸,也不好做偃甲,连坐都不好坐。

    他作势就要脱下。

    阿阮着急忙慌地按住他的双手,连连摇头。

    “世子就穿今天这一天就好,这样才好图个好兆头呀!”阿阮着急劝他,“世子你再忍一忍,奴给你将头发梳好就好了。”

    叶晞烦躁得腮帮子都开始有鼓胀的迹象。

    阿阮不得已又掏出一块饴糖来哄他,“世子你吃完这块饴糖的时候奴也能替你将头发梳好了。”

    叶晞暴躁地拿过饴糖,险些连糖纸都没剥便扔进嘴里。

    阿阮眼疾手快地将饴糖从他手里“抢”回来,飞快地剥开糖纸,再将饴糖递给他。

    谁知叶晞气恼地盯着她却没有伸手来拿过饴糖,而是低下头就着她的手指将饴糖咬了过去。

    不经意间,他的唇碰到阿阮的指尖。

    阿阮狠狠一怔,只觉被他的唇碰到的指尖仿佛着了火,一直烧到她心头,又烧到她面上,令她心怦怦直跳,双颊绯红。

    叶晞根本不知自己这不经意间在阿阮的心头上点燃了一小簇火苗,这会儿已在她面前坐好。

    阿阮可不敢胡思乱想,赶忙稳住思绪,从怀里摸出来半月前叶晞送给她后她便一直贴身收着的雕花梳子,动作小心地给他梳头,为他将那顶青玉小冠戴上,摆正。

    最后见得她从一旁的长案上拿过来一块巴掌大的圆形物事,两手拿着举到叶晞面前,并从后边悄悄观察他的反应。

    叶晞从中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这竟是一块小铜镜。

    这是方才他回东屋换衣裳时阿阮从她放在角落的包袱里拿出来倒扣在长案上的,这也是前两日她领了她的那一份例钱后拜托紫笑帮她从外边买回来的。

    紫笑自是以为她是给自己买的,毕竟没有谁个女儿家没面铜镜的,或大或小而已。

    只是,阿阮托紫笑买铜镜之时想的却非自己,而是叶晞。

    这事她可不敢告诉任何人,毕竟这禁苑里本无铜镜,若这是不被允许之事,被发现了她定免不了受罚。

    明知是不可为之事,她却偏想违逆一回。

    她总有一种直觉,叶晞从不曾见过自己的模样。

    她的直觉向来很准。

    她觉得难过。

    叶晞这会儿就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铜镜里的自己瞧。

    他瞧见自己身前的衣服整整齐齐,头发也梳得极为整齐,一顶青玉小冠束在头顶,端端正正。

    阿阮并未发现他的神色有何异样,淡漠冷静得如同寻常一样,仿若死水。

    难道是她的直觉错了?

    她悻悻地把手垂下。

    这块铜镜可是花了她整整一个月的例钱呢,早知道她就不买了,她自己用不用铜镜都不打紧的。

    正当阿阮心疼极了自己的例钱时,只听叶晞忽然问她道:“好不好看?”

    嗯?阿阮不明所以地抬眸看他。

    “我。”只见叶晞抬手指了指自己,盯着她问,“好不好看?”

    阿阮目瞪口呆,紧着面红耳赤。

    哪、哪有人这么来问别人问题的!

    然而叶晞却非要她回答不可,死死盯着她不放。

    阿阮将头点得好像小鸡啄米似的。

    谁知叶晞又问:“那你觉得我哪儿好看?”

    “……”阿阮这会儿很是后悔自己的自作主张没事找事。

    她臊得根本不敢看叶晞,但不回答却是不行,她低着头,尴尬地比划:“世子哪哪都好看。”

    “那哪儿是最好看的?”叶晞紧追不舍般又问,并且,“小哑巴你抬头看着我说。”

    阿阮欲哭无泪:不抬行不行?

    她乖乖地抬头抬眸,当即便对上了叶晞正盯着她瞧的眼眸。

    如泓如泉,干净涤尘,离得近,她能看见自己的模样便在其中。

    仿佛,她就在他眼中。

    阿阮本是又羞又臊不知自己应当如何回答,可这会儿看着叶晞的眼眸,她狂跳的心反倒慢慢平静下来,只见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眼睛……”

    “世子的眼睛最好看。”阿阮比划,“世子是奴见过的天底下最好看的男子,世子的眼睛也是奴见过的最最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