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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棋子


“哦?官学已经开始收学生了,不要一文钱?”阮瑾吃惊得手里的茶果都掉了,白色锦袍染上一块黄色油斑,分外明显。

    他却顾不上更衣,直直走到崔九跟前,着急问道:“前些日子不还说国库紧缺吗?你父亲吏部尚书的月银,户部尚且要打白条子敷衍搪塞呢,哪儿来的钱给官学?”

    “我哪儿知道去?!”崔九翻了个白眼:“就这还是我大哥透出来的消息呢,你可千万别再漏出去,否则我大哥饶不了我。”

    崔家子弟众多,崔九年纪小,尚未入仕,所以才有时间跟阮瑾这等富贵闲人厮混。

    阮瑾连连摇头:“我爹好容易筹到了十数万两,只等着进献上去,在皇帝面前讨个好呢。这下可好,他算盘落空了,只怕人又得郁郁好一阵子了。”

    阮家家主也是个出了名的人物,素来胆小爱哭,连妻子和儿子都只能哄着捧着。

    赵氏蒙难,他没那个胆子抗敌,直接降了,然后躲在家里不肯见人,母亲悄悄告诉阮瑾,他一直躲在被窝里偷偷哭,哭得涕泗横流的,一日不停,直到得到平邑郡主获封的消息,才算歇了。

    可平邑郡主复起了,他又不敢结交,生怕得罪新皇,左右为难,又对着儿子眼泪汪汪,哭得阮瑾实在不耐烦了,亲自去庭燎买了盒香粉,告诉他郡主一切都好,这才算是完了。

    这下可好,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巴结新皇,啪地一下,梦全碎了。

    “唉~”阮瑾叹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不知道这次又要闹腾多久。”

    崔九哈哈大笑起来,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爹爹就是太犹豫了,要是早一点献上去,保准儿不会有人捷足先登。”

    “这就是命啊~”阮瑾感叹一句,旁边的婢女卿卿适时上来替他解扣子,他张开双臂,任由丫鬟服侍着脱下锦袍,换了件褐色大袖衫,整个人松松垮垮地躺在塌上,手里摇着一柄羽扇,一副出尘的样子。

    “这样一来,新皇在儒生当中的名号,可响亮了不少。”

    史书都是由人写得,而执笔者的好恶,就直接反应到了作品中,所谓春秋笔法,概莫如是。

    崔九冷笑:“可不是,街头巷尾,都在传颂新皇礼贤下士、体贴士子的美名。”一夕之间,风云大变,皇帝的威望如日中天,隐隐有超过世家之象。

    从前颍朝时,无论是河东裴氏、琅琊王氏还是他崔氏,都是世人心中的仰望,威望远比皇室高多了。

    但如今,何鞍此举一出,所有读书人都交口称赞,笔下诗词歌赋,无不称颂新皇美德。

    最要命的是,赵和举旗的消息,在半个月后才从西北传到长安。

    “晚了一步。”傅嘉彦叉腰看着从长安城传来的消息,信纸满满当当铺了一桌子,多是如今长安城里流传的诗词,“每一篇都是歌颂伪皇的。这些人——”

    傅嘉彦冷哼一声:“骨头未免也太轻了!不过一点小恩小惠,就变节了?”

    “小恩小惠?”樊副将长叹一声:“傅将军未免说得也太轻松了。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谁人不想有此一日?”

    “昔年中正评选,寒门无出头之日,谁当皇帝对他们来说没什么两样。但如今何鞍有意提拔寒门子弟,你再想复辟旧朝,就要掂量掂量民心了。”

    他说的话中肯在理,傅嘉彦和赵和齐齐沉默。

    赵和苦笑:“如果要笼络民心,就要和何鞍一样,广选寒门之子,可这必然就会得罪世家。如果要获得世家的支持,那就不能废除中正评选,两者不可得兼。”

    “何鞍真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呀!”

    随着赵和的话语,屋内的气氛都是一寂。傅嘉彦和樊父都是武将出身,论谋略,都是平平。这种情况,确实让人感到十分棘手。

    但——

    “走都走到这一步了,难不成此时放弃吗!”傅嘉彦站起来,咬牙道:“西北军权在手,我们还有一搏之力,只要用对地方,这局棋,未必翻不过来!”

    虽然众人都已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死局的味道,但是前路只有两条,要么就是举旗成功,赵氏重登大宝,要么胡家都得和他们以谋逆之罪论处,死无全尸。

    事到如今,他们又哪里还有得选呢?

    “听说长公主殿下在长安城有间铺子,名叫庭燎。生意兴隆,门庭若市,世家纷纷光顾,都以能抢得庭燎当中的胭脂香粉为荣。而且,和万佛寺的长空法师关系匪浅——”

    樊父说得消息,傅嘉彦自然也有收到。

    “不错,这不过是公主一时兴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