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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中仙(上)

    雪,一片片,飘落,化为晶莹泪,消逝。

    秋季在人们还未注意到时,提着金色裙摆,飘然远去,而冬,一身银色礼服,迈着优雅步伐,嘴角一丝怜悯微笑,俯视众生。

    “还真快啊,明年就要结束高考了。”说话的沉默,他窝在温暖炕上,一边剥着蜜桔,一边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

    “确实。”伊诺赞同的点了点头,他同样窝在炕上,剥着蜜柑,望着窗外。

    放寒假了,沉默的外婆忽然打了电话,说是几年没有见到外孙了,心里实在想念,趁着过年,就回到老家陪着她一起过吧。沉默起初不愿意,后来一想,还是去吧,毕竟自己也很久没见着了,何况过年时,乡下该是很热闹吧?于是就这么答应了。

    当天沉默就收拾了行李,然后照例去了伊诺家,和伊诺说起自己外婆,平时不觉得,话匣子一打开,嘿,发现自己原来有这么多童年回忆都是和外婆相关,思念便油然而生了。

    从头到尾,伊诺都是静静听着他说,似乎也陷入自己的回忆,只有伊诺本人知道,他不过想用沉默来掩饰自己童年遗憾。

    “伊诺,要不你和我一起去?”沉默觉得伊诺低垂眼眸的模样实在不像他,看着让人有那么几丝不明所以的心疼,也许是因为他眼中不自觉流露出的羡慕吧?伊诺听到这话时,明显吃了一惊,甚至是有些难以控制的高兴,尽管嘴上是拒绝,也不过是一种拙劣的掩饰而已。

    事情就这么定了,当沉默打电话告知外婆他的好友也要去时,老人表示极大的热情,还问了许多关于伊诺的问题,末了,还说这个叫伊诺的娃子实在让人心疼的紧,来了,要好好宠着,当下就把沉默惹笑了。

    沉默老家在黑龙江靠近长白山的一个小村,那儿与洛阳不同,该说是与世隔绝了,却是最有人情味的地儿。

    两人到了之后,就这么每日窝在炕上,不是看雪,就是吃些小食,日子倒是很逍遥。伊诺将手上的蜜柑递给沉默,拿起茶杯,喝茶,茶是上等闽北水仙,清澈橙黄,叶缘朱砂慢点,杯是普通陶杯,与闽北水仙实在不搭,颇有焚琴煮鹤之味,而伊诺却毫不在乎。

    “伊诺,你明年考什么大学?”沉默这么问道,闲下来,就会想到自己的前途,有时还真是没办法,果然还是留在高中好啊。

    “不知道。”伊诺醊了口茶,眼神随着雪花起起伏伏,似乎他也化作这雪。他其实读不读都没有关系罢,没有人规定洛阳使君需要什么学历,他的职责,只是为了守护那个城市罢了。

    “还没想好啊?”沉默搔了搔头,如果伊诺和他不是一个大学,那以后见面机会就少了,还真是有些难办。虽说到大学后结识更多人,可是,伊诺这个好友,他是认定了,做一辈子好哥们。“我想考去上海。”

    “是么。”伊诺淡然笑着,手心摩挲着茶杯,“那也不错。”他作为洛阳使君,除非卸任,否则无法长时间离开洛阳,也许一辈子,都会在洛阳,呵,某种程度而言,是一种囚禁吧。

    “不过去了以后恐怕很少回来了。”沉默吃着蜜柑,还真是两难的抉择,“你要不也考过去?”这么问着,充满希冀,去到另一个城市,总是希望有昔日好友相伴,一起度过堪称艰难的适应生活。

    “我只能在洛阳。”伊诺放下茶杯,神色漠然,墨色眼眸毫无起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似乎与他没有关系。

    “……”沉默耸了耸肩,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低着头一个劲儿吃蜜柑。

    他自己知道,他和伊诺不是生活在同一个世界。游离于天地,笑看世间爱恨情仇,淡然品茗间,替人鬼神魔解忧,伊诺啊,始终坐在云端,偶尔一笑,算是怜悯。他突然想到了火凤,华裳羽衣,佩玉鸣鸾,虹霓轻摇,凤眼微挑,震袖间,魂夺不知多少世人,而今,虽没了当年一身华丽装饰,却多了几丝落寞,是不是为了昔日知己?

    人啊,总是为了一些事物伤怀。

    “世上没有什么可以两全的事物,得到了,注定会失去一样,仅此而已。”伊诺将手中早已冷了的茶杯放下,拿起一个胡桃,“所以,只有把握现在。”他总是笑得很淡,让人察觉不到。

    “嘿,好哥们!”沉默重重拍了拍他肩,这么说着,觉得心里一阵热血上涌。

    “两个娃子,出来吃饭了!!!”苍老却洪亮的嗓音从隔壁传来,是沉默的外婆。

    “好嘞!”沉默应了一声。

    一桌人,正好八个,沉默的外婆,沉婆婆,脸上虽是不满皱纹,但是精神很好,笑声洪亮,人也豪爽,随后是沉默的舅舅舅母,都是朴实的庄稼人,还有三个表弟,都是没有出过这个小小村庄,对一切都好奇的很。

    “听说,东边出了怪事了。”

    沉婆婆这么说着,一边叹气,似乎很是惋惜。

    “那种事儿,妈您还是别说了。”

    “什么事儿?”沉默问,他很有兴趣,毕竟和伊诺相处久了,对什么怪人怪事都挺上心。

    “吃饭吃饭,别人家的事儿,不该管。”

    沉默耸了耸肩,低头扒饭,眼角瞟了瞟伊诺,见他对着馒头发呆,暗笑到内伤,难得啊,能看到伊诺心不甘情不愿的啃馒头。

    一桌人把话题岔开,说说笑笑,倒是开心,似乎对所谓的怪事忌讳的紧,反倒引起沉默的好奇心,到底什么样的怪事能让人三缄其口?

    “伊诺,你觉得是什么?”沉默看着电视,偏过头问坐在床边观雪的伊诺,好吧好吧,他这是没话找话,只是一直这么沉默,不觉得无聊吗?

    “不知道。”伊诺靠着窗台,手里拿着茶杯,眼睛没有离开窗外的雪,他似乎很爱雪,带着说不清的朦胧感,也像是无奈了。“这一带有长白使君。”言下之意,什么事儿都与他伊诺无关,他就是来度假享受的,有什么事儿,找长白使君,别找他麻烦。

    “长白使君?”来了兴致,沉默挪到伊诺对面,“你认识?”

    “认识。”其实宁愿不认识,人可以结识一个小人,决不能结识一个流氓,伊诺心里叹了口气,他实在不想再见到长白使君。

    “看你的样子,和他关系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