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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艺术有门槛?

    汪妙仍和她的牛继聪卿卿我我,约会也着意避开我们的观测点视野。近期有个重大变化,就是汪妙开始不断给牛继聪零花钱,说是牛继聪担任系文艺部部长之后,需要有些应酬。我们批评汪妙的理由充分:她的钱是父母施与,只有消费权。另作他用应经得父母首肯。汪妙答曰牛继聪向来手紧,男生需要些开销,充面儿也很重要。对我们的叹气摇头汪妙只是笑笑,然后拿了牛继聪的饭盆去洗。

    可能是习惯成自然,大三的学业较之大一大二我们竟都觉得轻松些。汪妙继续不温不火地备她的八级,染莹在啃德语的同时又创作了几首歌曲,自己录成了小样儿,也算是成绩斐然。我还是一如既往地发着呆,但借书还书的频率有所增加。为避免被梁凉传呼机不断的beepbeep声以及宿舍里她常煲的“身心颠倒不自知”牌电话甜粥的骚扰,我非常勤快地出入着图书馆与自习室。除去必读书目,有眼缘儿的就看两眼,看不下去的就由着性儿搁置到还书日期一并跟其它的送回图书馆。脱离了英语四级的大学生活就是这么逍遥自在。

    周末汪妙又背着牛继聪的被套床单回家了,梁凉打扮了俩钟头后也消失不见,染莹和我也没能扛住夏日傍晚的诱惑,在各种花香掺杂的空气里打着喷嚏散着步,并不由自主地朝着校园南门那边儿传来的歌声笑声欢呼声走去。

    那是个几张桌子凑在一起的饮料摊儿,白底彩点儿的桌布上摆着些零食、啤酒和饮料,有几个勾心斗角地斗着地主,有几个磕着瓜子儿说说笑笑,最扎眼的是一个挂着吉他的大男生,边弹边唱,节奏带感,吸引了不少路人。我俩也买了雪糕,准备边吸唆边嘀咕。

    “下班后走在街头,心里头泛起了各种难受。想想房价,就想跳楼,吃一口火锅还得想地沟油,最可恨女友长那么丑,就这样天天还闹着分手。我是犯贱,还是欠抽,总跪求她不要走。

    呼朋唤友精神抖擞,全身心投入把地主斗。为我解忧,替我消愁,闹心的女友也抛之脑后。每一把好牌在握,没牌技也照样杀神灭佛,俺虽饥寒交迫,还是一路高歌,斗地主真快乐。

    ……”

    围观的越来越多,有俩女生从后面挤到我俩身边,不避人地大肆评论“邱木真的好帅啊,声音也那么好听。”“去年他毕业的时候就签约了‘金耳朵’,这是他的新作吗?这么骨感的作品,你看看人群的反应,此歌必火啊……”

    染莹用肘碰碰我,甩来一个眼神儿,我心领神会。扭头瞅空当的同时发现了人群中手舞足蹈的梁凉。我们挤了出去。

    “这就是音乐系高材生的作品。”染莹叹着气。

    “大众音乐也得是你们创作的一部分,不是吗?阳春白雪得有,下里巴人也得有存在的空间不是?”对音乐一窍不通的我看不透音乐生的理想,但就人类的多样性而言,允许多元存在肯定是必要的。

    染莹接住话题:“艺术无疆,这是对的。每个人都可以搞艺术。审美高线需要专业人士去够,低线要引导普通人提高。”

    “这我就不明白了。都说了无疆,为什么还有这线那线呢?”

    “我问你,大家都可以画画,为什么有些你就会觉得好看,有些会让你无法忍受。”

    “你是在说每个人的审美不同?”

    “你说的是对的。但有个隐形的大众审美标准。比如《献给爱丽丝》这首曲子就在那个点上。懂不懂音乐的都觉得好听。但眼下有些哥特式,爱的爱死,欣赏不来的就觉得是垃圾。”

    “那刚才那首《斗地主》是不是就长在大众审美点上了?那么多人喝彩呢。”

    “所以说有待提高。”

    “我咋也觉得朗朗上口呢……”我嗫嚅着…

    看来我只能在平庸之恶里且待(一声)且待(四声)提高了。

    晚上汪妙提前回了宿舍,给我们俩带了一盒红烧肉。果然艺术干不过果腹,何况如此令人满意的果腹?红烧肉打开的那扇人间窗口实在美妙,让我们立马沉淀至生活本身,出去消个食儿,绝口不谈metaphysics。

    散步的消食儿效果不佳,我们仨开始即兴小游戏。一个人做动作,另俩人模仿,笑声最响的获胜。

    先开始大家只是小模小样儿地走走形式,踢个腿儿扭个腰伸伸胳膊什么的。如此这番,动作迅速枯竭。这个游戏的大敌是矜持。我们仨很快就没了包袱,于是我们便极力开发各自的身体,拧曲成各种平日里不可能抵达的角度,另两个人则照葫芦画瓢,努力模仿。

    汪妙已将动作难度升级到肉眼可及的每一处肌肉扭曲抽搐的地步。她的一连串动作从挤眉弄眼开始,中段辅以上下肢的不协调动态,最后用某种凌乱的脚步结束。我们在惊愕于社团舞蹈家汪妙以一种反专业姿态呈现在眼前的同时模仿着这些无厘头的滑稽动作,边比划边笑没了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