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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四月二十五,即傅南晰生辰前七日,年知夏满心忐忑地回了家去。

    他明白任凭他如何舌灿莲花,亦不可能轻而易举地被原谅,于是,用罢晚膳后,他索性“噗通”一声跪下.身去,直截了当地道:“爹爹,娘亲,阿兄,我心悦之人并非傅南晰,而是傅北时,且我已怀上了傅北时的骨肉。”

    三人一听,皆是怔住了。

    须臾,年母第一个张口问道:“知夏,你又不是姑娘家,怎会怀上傅北时的骨肉?可是娘亲人老耳聋,听岔了?”

    年知夏不答反问:“娘亲,你是否记得我曾在一十二岁那年被人绑走?”

    见娘亲颔首,他方才接着道:“我生怕你们担心,从未与你们说过具体的细节。其实我是被一个喜好孩童的老不死绑走的,那老不死还喂了我一颗药,要我为他生孩子。我并未当真,直到我怀上了北时哥哥的骨肉。”

    年母闻言,心有余悸,继而不敢置信地盯着年知夏的肚子。

    年知夏强调道:“我当真怀上了北时哥哥的骨肉。”

    “你……”年父痛心疾首地道,“你与傅大公子虽已和离了,但你依旧居于镇国侯府,你名义上依旧是傅大人的嫂嫂,你身为嫂嫂,竟然厚颜无耻地与叔叔私通!那傅大人亦不是甚么好东西,悖逆人伦,与嫂嫂有染。你与傅大人居然尽是断袖,你们对得住父母么?年知夏,爹爹是这般教你的么?”

    年知夏抗议道:“是我勾引了北时哥哥,爹爹要骂便骂我,不许骂北时哥哥。”

    年父气得扬起手来,直要劈头盖脸地扇年知夏一耳光。

    年知夏自知此番错得离谱,不闪不避。

    年知春赶忙拦住了爹爹,劝道:“莫要打知夏了,知夏已经知错了,且知夏心里定然苦得很。”

    “他yín.乱后宅,勾引了人家好端端的儿子,他心里苦得很?”年父怒不可遏地抓了年知夏的手,“走,跟老子去大夫处,将这孽种堕了。”

    年知夏登时泪流满面,不断挣扎:“他才不是孽种,我要将他生下来!”

    “你……”年父瞪大了双目,“你说甚么?”

    年知夏坚持道:“我说我要将孩子生下来,除非我死,不然我绝不会流掉这个孩子。”

    年父口不择言地道:“那你便去死罢,老子就当从来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年知夏此次回家是来向家人求援的,他料想爹娘的反应必定分外激烈,尤其是爹爹,可他并未料到爹爹让他去死。

    一十三岁之前,他们一家一直生活在一穷山恶水的村子里,那儿所有大人都爱打孩子,但他们三兄妹未曾被爹娘打过,令其他孩子很是羡慕。

    而今,爹爹竟然让他去死。

    他进退维谷,阖了阖双目:“好,等我诞下这个孩子,我便去死。”

    紧接着,他向着爹爹磕了个头,又抱着爹爹的双足,哀求道:“到时候,麻烦你们帮我将这个孩子抚养长大,错在我,他是无辜的。”

    年母一听,慌忙道:“知夏呀,你别冲动,你爹爹说的是气话,来来来,先起来。”

    年知夏不肯起来:“除非你们肯接受这个孩子,否则,我便不起来。”

    年父拨开了年知夏的手,面无表情地道:“那你便跪死在这儿罢。”

    年母蹲下.身去,捧着小儿子的面颊,劝道:“知夏,将这孩子流掉好不好?”

    年知夏矢口拒绝:“不好,我说了我绝不会流掉这孩子。”

    年母深知年知夏的脾性,叹息道:“于你而言,这孩子当真如此重要?”

    “远胜我的性命。”年知夏认真地道,“我适才说的话不是在威胁你们,只要你们愿意帮我将这孩子抚养长大,我愿意去死。我患上了断袖之癖,我败坏了年家家风,我勾引了叔叔,我yín.乱了婆家,我死不足惜,不过这孩子是无辜的,望你们念在他流着年家血脉的份上,帮我将他抚养长大。”

    “说甚么傻话。”年母慈爱地道,“起来罢,娘亲保护你与你的孩子,娘亲的外孙。”

    年父震惊地道:“你是疯了不成?”

    “我没疯,我好得很。”年母盯着自己的丈夫道,“是你疯了才是,你竟敢叫知夏去死,知夏可是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且要不是我们没能保护好知夏,知夏岂会被那喜好孩童的老不死喂下生子药?”

    “你……”年父实在接受不了自己的小儿子珠胎暗结的事实,遂拂袖而去。

    年母将小儿子扶了起来,关切地道:“知夏,你今后有何打算?”

    年知夏便仔细地说了自己的计划。

    五月初一,傅南晰生辰当日,年知夏当着傅北时的面,演了一出纵身坠崖。

    原因有三:其一,他无缘无故出不了镇国侯府,每回回家,俱有侍卫护送,因而,上护国神寺为傅南晰祈福这一日便是天赐良机。他身无官职,在高官显贵中并不打眼,亦不会有侍卫特意看着他。

    但护国神寺各处出口全数有禁卫军把守,他只得另寻出路,而这悬崖便是最佳选择。

    傅北时给了他诸多书籍,其中一本地理志提及过这悬崖之下十丈处,其实有一山洞,可容一人进出,且洞口是突出的,另一头直抵山下。由于被厚厚的一层爬山虎遮着,这山洞鲜为人知。以策万全,他央阿兄确认过。

    两日前,阿兄便已候在这山洞当中,当日,阿兄在洞口铺好了厚厚的棉絮,并在崖面上钉了粗麻绳,他一伸手便能够到。

    其二,为了让傅北时永远记得他。

    第一次跳崖,他实际上是能挣脱的,因为他偷偷地藏了一把匕首,只要往傅北时手上多刺几回,傅北时总归是会松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