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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平安喜乐

    永昌十六年,六月初八,雨。

    夜幕下,大雨令人看不清前路,九皇女晏夕身披甲胄,手中的剑锋闪着寒光,步步逼向六皇子。

    “夕儿,这里可是天牢……你不得……擅闯!”六皇子的眼中一阵慌乱,“你听皇兄说,这阉人他肖想你,他竟在房内私藏你的画像,平日指不定看着它想些什么腌臜事——”

    剑光劈碎雨滴,六皇子应声倒地,喉间伴随鲜血挤出了“嗬嗬”声,双目圆睁,到死都不明白,前途无量的九皇女晏夕为何竟为了一个太监失去了理智,竟做出弑兄之事。

    “皇兄,这事儿,您若是早些告诉本宫,那该多好。”晏夕唇边挂着笑,眼底却是一片寒凉。

    千岁爷啊,千岁爷。

    自从她长大以后,九千岁他就开始将她推远,如今,几乎任何人都不知道她对九千岁的爱慕。

    她原本确信,九千岁,一定是知道的,他只是不愿。

    那他为何会藏她的画像。

    他为何……

    为了宫中?还是为了边疆?

    她突然什么都不想考虑了。是天下大乱,还是举国太平,于她而言,都过去了。她不是忧国忧民的二皇兄,她满心满眼不是家国天下,而是他。

    平日里灿若星辰的眸子暗淡无光,仿若一潭死水。她一步步走进地牢,这里潮湿闷热,只有些干草铺在地上供囚犯躺平,再无多余的干燥之处。

    九千岁喜净,平日连叩了落灰的门锁都要洗手数次。晏夕知这是与他早年的经历有关,却始终没有磨着他帮他解开心结,她怕自己一时冲动伤了他。

    她一直默默地在远处望着,不敢勉强,他拒绝,她便停止,而他,从未接受过她——早知如此,她便是冒犯了他也要与他在一起,至少能带他离开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她曾经对他的一再试探,在天下眼中便成了九皇女被心狠手辣的九千岁胁迫,为了父兄委曲求全讨好之,甚至拒绝邻国皇子的求亲,误了终生大事,九千岁死不足惜。

    千错万错,九千岁总是错的。

    世人总愿相信自己愿意相信之事,九千岁堕入大狱几乎是水到渠成,不会有人为他伸冤。众人却心知肚明,有多少人是因为不敢妄言天子与皇家,才愿相信“那阉人权倾朝野喜怒无常心狠手辣”。

    “千岁爷,深谋远虑如您,是不是早就想到这一天了。”辅佐皇上,保一方太平,功成身……死。

    他在朝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应对流言该是不在话下。可他,却从一开始便抱了求死的心吗?将皇家的污名揽到自己身上,带入土中?

    空洞的地牢深不见底,像是一只巨兽,裹挟着绝望与冰寒,将缓步前行的晏夕吞噬殆尽。

    晏夕思绪纷乱,身体一阵冰凉。她不该听信了常远的话去南方主持赈灾,他定是早早便决定将她支开,可为何——

    “常远……”晏夕慌乱的脚步在一处阴影前顿住。那里是地牢最里的一间,不见天光,阴冷潮湿,地上时常蹿过的蛇虫鼠蚁,令她看了头皮发麻。

    可不管是脏污积水,还是贴着脚边滑过的老鼠,现在晏夕的眼中什么都没了。

    她认得坐在里面的那个人。

    那青年头发有些散乱,衣不覆体,身上遍布伤痕,指尖干涸的血像极了暗红的凤仙花汁,平日美得有些妖异的面容上被人毫不留情地烙下了伤疤,双腿以一个不正常的弧度扭曲着,时不时还会有鼠蚁爬过。

    但他仍静坐着,仿若不觉,似是睡着了般。

    晏夕望着他,染血的长剑不知何时落在脚边,当啷声响,在深邃的通道里回荡。

    “千岁爷,本宫回来了。”晏夕整个人飘忽着,竟不知为何仍在与阴暗角落里的人寒暄。

    常远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