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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我要出宫

    朱闻唰的转身,却只看见一道单薄的人影打开门冲了出去。

    殿门半敞开着,露出外头一小片茫茫的黑夜,寒气缓缓深入到屋内,月辉洒在门外平整的青石砖地上,泛着冷冰冰的光,一路冷到朱闻内心深处。

    一种即将失去某些东西的恐慌完完全全的笼罩住了朱闻的心,又好像心头突然塌陷,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空洞,呼呼的往外漏风。

    “元元!”

    朱闻顾不上什么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地跟着追出去。

    等出了殿门,发现元折柳就站在门外屋檐下,并未走远,朱闻的心才狠狠落在实处。

    才二月出头,连棉衣都未曾脱下的月份,元折柳穿着身薄薄的单衣,赤着脚站在依旧寒冷的空气里,少年的神情却好似感觉不到寒冷,仰着头怔怔的看着头顶一望无际的夜幕。

    “元元。”

    朱闻试探着走近他,语气轻的就好像元折柳是偶然间落在他肩上的一只蝴蝶,任何一点过分的气流都有可能将这个瑰丽的小生命吓跑。

    “太冷了,咱们明天再看,好不好?”

    元折柳回头看他,月光下少年清凌凌的双眼变得更加澄澈,明明两人四目相对,朱闻却觉得少年眼里什么也没有。

    “陛下,元主子……”

    常德福见俩人都看着对方不说话,满面愁容的抱着皮毛斗篷站在朱闻身后,大着胆子提醒:“陛下,这天可太冷了,您快都穿件衣裳,元主子还赤着脚,这……”

    “嘘…”,朱闻回头瞪他,从他手里抽走那件白狐皮的斗篷,往元折柳身边更近了一步,才要抖开斗篷,就见元折柳两眼一阖,软软的倒下来。

    “元元!”

    朱闻撑开斗篷,笼住少年全身,一把把他打横抱起来,“快请太医来!”

    元折柳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很多时候,他的眼前白茫一片,好似回到了在坤宁宫的那一天,又好似回到了一年前第一次见朱闻的那一天,一样的雪天。

    这白茫茫的雪延伸的很远很远,一直延伸到一座宅院前,元折柳抬头看,那府门上的匾上赫然写着“元府”。

    黑色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走出来一个长相秀丽的夫人,穿着柔软有光泽的锦缎衣裳,站在门槛上笑吟吟地对元折柳招手。

    “娘!”

    元折柳喜极而泣,踉跄着向那栋宅子跑去,那宅子却好似离他越来越远,无论他如何奋力奔跑,都追不上它。

    那妇人依旧对他温温柔柔的招着手,笑着,那宅子却轰然倒塌,扭曲,重塑,最终变成一间落魄的茅草屋,妇人身上的锦缎衣裳也渐渐流失了光泽,变成灰扑扑的粗布。

    “娘!”

    元折柳泪流满面,他跑了太久了,筋疲力尽,眼前一层层的水雾后,娘的面容又仿佛变成了曾经在避暑山庄水榭中见到的一个个娇艳的妃嫔的面容,元折柳眼前一黑,栽倒在无边的梦境里。

    这个梦最后却以元折柳对母亲最后的记忆结尾,那温柔的妇人面容过分的苍老,明明她也才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却苍老的好似六旬老妪。

    她粗糙的手一遍遍摩挲在元折柳小小的脸上,含着泪喊他“元元,元元……”

    后面的话元折柳听不清了,他焦急的凑近娘的脸,急切地问:“娘,你说什么?娘!”

    耳边的话语变得明晰了,却好似不是娘的声音,元折柳还是努力去听,却是:“这位小主心事过重,郁结于胸……”

    元折柳骤然惊醒,像一条岸上濒死的鱼那样大口喘息,眼前是乾清宫寝殿里熟悉的赭黄色床帐。

    “元元,”,朱闻见他醒了,焦急的凑过来,低下头听见少年微弱的声音:“水……”

    宫人们忙乱的的倒了水来,温温的液体从喉头顺滑的流进胃里,浸润了干燥的口腔和喉管,直到那杯水被元折柳一饮而尽,他才觉得自己找回了声音。

    “你当真要吓死朕了。”朱闻激动的把人抱在自己怀里,却又被少年轻轻推开,他打量着男人泛着青黑的眼圈和略有些潦草的胡茬,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奴才求您放奴才出宫。”

    寝殿内的气氛随着这句话凝固了,常德福出了一身的冷汗,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墙角。

    朱闻惊喜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缓缓阴沉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