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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药屑

    晚春的天气灰蒙蒙的,屋外的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天。

    雨水带来的潮湿一点点越过半开的窗,缓缓侵蚀屋内温暖干燥的空气,带来的丝缕凉意争先恐后地顺着元折柳的领口钻进去,让少年不自觉紧了紧衣领。

    “主子……”,小夏子踌躇地站在元折柳身后,看着少年清瘦单薄的背影,愈发觉得嘴里的话说不出口。

    “怎么了?”

    窗边的少年半侧过脸,淅沥地雨声掩盖掉部分少年的声音,日光照在窗棂,窗棂的阴影明明暗暗,打在元折柳脸上,让小夏子看不清他的神色

    “陛下……”,小夏子的声音不自然的顿了一下,继而断断续续的把话说全:“陛下今日又召了云嫔娘娘御书房伴驾……”

    少年的背影僵直在那里,日光勾勒出他线条流畅的侧脸,元折柳纤长的睫毛失控的抖动两下,然后故作平静地缓缓下垂,语气平静无波:“陛下召见后妃自然是理所应当。”

    元折柳面上冷静,心口却好像被人猛锤一拳,泛起一阵憋闷的暗痛,他强撑着平静的架子,手紧紧扣住窗框,嘱咐小夏子:“以后这样的事,不用特意来说与我听……”

    “是……”,小夏子表面答应下来,又在心底暗自诽腹,若不是朱闻授意他每日向元折柳透露消息,他又何必来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小夏子实在搞不懂这两位主子,明明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又闹起了别扭?

    偏偏这次不像前面几次那样闹得声势浩大,反而是悄无声息地,两人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冷若冰霜,让人摸不着头脑。

    听闻前几日御用监那里还紧赶慢赶替陛下打了要送人的东西,朱闻叮嘱了不许走漏风声,御用监的宫人一个个活像锯嘴葫芦,一点消息没露。

    结果不曾想两人这么快就又互相闹起来,也不知御用监的东西送过去了没有……

    又或许是这东西有什么问题,惹得两人不快了?

    小夏子脑子里七七八八猜测一番,胡乱想了许多。

    窗前的元折柳仍沉默的站着,细瘦的手指抓在窗框上,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掌心被窗框上的花纹硌的生疼也没放开。

    细密的雨声中,元折柳的思绪恍惚的回到那天。

    待少年说出拒绝的话,殿内顿时是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元折柳跪着举着那枚戒指到朱闻眼前,直到他的手臂连着肩膀都发酸发沉,微不可察的颤抖起来,朱闻仍是一言未发。

    元折柳的心也随着这沉闷的氛围不断陷落。

    这样东西凝结着朱闻的真心,他又何尝不想坦然收下,只是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直到过了不知多久,男人的声音才在元折柳头顶幽幽响起。

    朱闻清朗的嗓音压低了,带着些嘶哑和晦涩,仿佛失语的人刚刚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可想清楚了你在干什么?”

    “奴才……知道。”

    元折柳的心情太茫然太无措,仿佛一个溺水的人,五感都被厚重的水墙困住,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平稳的答了朱闻的话,他还是说:“奴才当不起,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你说过你喜欢我的。”,朱闻隐忍的语气里含着危险和不可置信,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恐。

    元折柳无力的放下托举的手,答得仓惶:“人心总是会变的……”

    “你的心意就变得这么快!”

    朱闻忍不住吼出声,噌的一声站起来,垂在身边的拳头捏的死紧,却又好似拿元折柳毫无办法,只能狠狠甩袖落荒而逃。

    接下来的画面在元折柳眼中仿佛被身旁无形的水流模糊了,一切事物被元折柳隔绝在外。

    他只能记得朱闻心碎失望的脸,和男人怒气冲冲转身离去时的衣摆。

    原子能河流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朱闻又碎了一次。

    尽管朱闻努力挺直了脊背,他的背影在元折柳眼里依旧像个受伤的小孩。

    第二日,前面就传来朱闻召后宫妃嫔随侍御书房的消息。

    接着是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

    整个后宫倾刻间像油锅里泼了水,重新活泛起来,宫道上行走的太监宫女仿佛都多了许多,容色娇艳的宫妃带着太监宫婢不间断的来往于乾清宫和后宫之间,个个争奇斗艳,好不精彩。

    元折柳听了几日外面的盛况,自觉要搬出乾清宫去,只是衣裳都才收拾了不到一半,就被匆匆而来的常德福带着人拦住了。

    常德福恭恭敬敬的给元折柳见礼,态度却又格外强硬,让人悉数将收拾出的东西放回原位,只说陛下下了旨,除了乾清宫,其他地方一律不许元折柳住。

    元折柳无法,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