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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何堪所思,何堪所忆?

    秦风一看卫鞅这架势,自然是满心的激动与喜悦。因为很明显,卫鞅这是决定入秦了啊。

    太阳还没有升起,大河两岸的辽阔山原锦缎般灿烂。

    大河从漠漠云中南下,一泻千里的冲到桃林高地,过蒲坂,越函谷,包砥柱,吞三门,便在广袤的山原间铺开,浩浩荡荡向东而去。

    大河在南下东折的初段,鬼斧神工般开辟出种种险峻奇观。

    这“河包砥柱,三门而过”便是大河东折处最为不可思议的神奇造化。

    砥柱本是一片孤山,当道矗立,阻拦大河东去。

    大禹治水,举凡山陵当水者,皆凿通水道。

    河阻砥柱山,大禹便从两边破山通河。

    中央主峰孤立水中,河水分流,包山而过,山在水中犹如通天一柱,人皆称为砥柱山。

    所谓的中流砥柱,便从此成为一个不朽的典故。大河从砥柱两边分流,中央砥柱与两边的山峰便如大河的三道大门,时人呼之为三门。

    这砥柱以西函谷以东,却是大河在漫长岁月中冲积成的莽莽荒原。

    一眼望去,两岸苇草茫茫,杳无人烟,惟有一座古朴雄峻的石亭在苇草间时隐时现。

    石亭下不远处是一个小小渡口,两只木舟横在当作码头的大石旁,一群水鸟在舟中盘旋啁啾。苇草间可见红白两骑,走马而来,遥指渡口,相互讲说着什么。渐行渐近,却正是卫鞅与白雪。

    昨夜,卫鞅回到涑水河谷,白雪与梅姑正在整理他需要带走的书简,连同从陵园取回的一箱和白雪家藏的法令典籍,总共装了满满两大箱。

    见卫鞅回来,她们便收妥书箱,收拾晚餐。

    饭后,卫鞅对白雪讲了去庞涓府的经过,白雪不禁笑得流出泪来。

    梅姑在旁边高兴得直嚷:“该!气死这个小心眼儿。”

    高兴一阵,卫鞅便讲了自己回来路上遇见的奇异告戒以及自己对此人身份的种种猜测。

    白雪很警觉,沉思一阵,提出今夜便即刻离魏。

    卫鞅本想为白雪安排一番,迟走两日,然白雪却再三坚持,便也赞同了。

    一个时辰内,三人收拾好所有必备用品,梅姑留在后面从商路运送书简并准备船只。卫鞅和白雪仔细选择了西行道路,四更将尽时便飞马出谷,直奔选定的渡口而来。

    红日将升时分,荒凉的古渡已遥遥在望。

    这个渡口叫做茅津古渡,虽然荒凉破败,却是西入函谷关的最近渡口。

    秦风此时远远跟着,也到达了茅津古渡。

    茅津渡处在橐水入河的交叉处。

    春秋早期,这里叫茅戎邑,是戎狄部族的一支——茅戎的游牧区域。

    后来戎狄部族在中原如洪水泛滥,齐桓公便九次联合诸侯,合力驱逐从四面八方侵入中原的戎狄部族。

    几次血战,茅戎部族的残余人口也被赶出了中原。这块水草丰茂却不适宜耕种的土地,从此便沦落为荒芜的草滩河谷。

    茅戎人开辟的渡口也变成了荒野古渡。有酷爱古迹的士子们感念齐桓公的驱戎大功,便在茅戎邑的古城堡废墟上建了一座茅亭,以做凭吊怀古之念物。

    茅津渡南岸数十里便是函谷天险。西入函谷关,半日便可到达秦国目下的控制疆域。

    看看已到茅亭,白雪笑道:“千里送君,终须一别呢。最后这段路,我们走走吧。”

    “对,应该走走了。”卫鞅笑着下马,向白雪伸出一只手。

    白雪搭着卫鞅的手跳下马来。此时夏日喷薄而出,朝阳照得白雪脸上细汗津津。

    卫鞅从怀中掏出一方白色汗巾递过来,“小妹,擦擦汗。”

    白雪明亮的眼睛深情的望着卫鞅,脸上飞起一片红晕,睫毛敛起娇声道:“你来擦也。”

    卫鞅看看白雪近不盈尺的秀美面庞,慢慢伸出颤抖的手,在她宽阔洁白的额头与上轻轻沾拭。

    白雪微微眯着双目,身体却是轻轻一抖,依偎在了卫鞅肩头。

    一种生平从未体验过的奇异感受,如惊雷闪电般从卫鞅周身掠过,他猛然丢开马缰,伸开双臂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嘴唇不由自主的贴上了白雪滚烫的面颊与颤抖的双唇。

    白雪低低的一声呻吟,软软的倒在深深的苇草中。两马交颈嘶鸣,茫茫的苇草绿浪淹没了它们的主人。

    秦风也是放下望远镜,没有再看,而只是默默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