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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下 不渝痛斥阮大铖 一

    张家玉本非复社中人,只因与以智等人离得近些,也被刑部问罪。罪名不是别的,是他曾向李自成上过《荐人才书》,荐举大儒刘宗周与黄道周等人于大顺,有从贼之嫌。

    当时家玉被捆缚起,由众多衙役押着,出了屋子,边叫边走。以智在旁边急得直跺脚,只不敢吭声。左不渝从屋内赶出来,不曾说话,两眼一黑,一头栽倒。以智慌不迭的救他。

    半晌,不渝醒来,叹息道:“我欲与你和玄子哥优游于山野,哪里想他竟被捉去了。他有何罪?若想着降顺,又何必一路南下!”以智说道:“我自然是知他无罪的。可有什么用?我的小小职官都被剥去了,如今仅保得自己而已。你也不要声张,只管养病。”

    “这可怎生是好?我如何能养这病?为何不抓我呢?我去替玄子哥回来!”以智叹息道:“不要胡说。玄子与复社关联不深,找人说情,或无大碍,只怕其余名士俱要遭难!”

    “这样行吗?”不渝道,“那阮大铖与我们是桐城老乡,我们去找他辩解,他看在乡情上,或许可放玄子等人一条路。”以智道:“你不要天真。我们若去见他,被他奚落还算轻的,重则有去无回!”

    不渝沉思道:“你要离开南京?”以智一脸无奈,“今日罢我官,明日未必不抓我,我还是走得好。”不渝问:“那郑元勋呢?”以智一愣,说道:“他与冒襄相善,我却未听说他是复社中人。”

    不渝苦笑道:“我们回桐城去,不管这边天翻地覆。我作两封信,你找人将一封送到扬州,交史伯父,一封就给我师钱牧斋,求他们解救玄子哥。”以智道:“你可能走?”不渝道:“唉,心不能走,腿尚能走。”

    隔了一日,以智与不渝去牢中探望了张家玉,又厚嘱牢子好生看照家玉。后面以智又要与几位朋友辞别,不渝独自回到房里。忽然老仆来道:“外面一个姑娘要见公子。”

    不渝心头一震,问道:“你没有看错?”老仆嚷道:“老头子眼神虽然不好,还不至男女不分。纵看不见,也不会听错。”“几个人?”“就她一个人。”

    不渝一跃而起,又犹豫了一会,“你说我病了吗?”“说了。又说你明日就要回桐城去。”

    “那她如何说的?”老仆道:“只说要见你这一面。”不渝道:“罢了。我就去见她这最末一面。”即冷着脸出了门。见果是张贞仪在屋外立着,批一件五彩霓裳,踩一双绣花鞋,看着他郁然的笑。

    “你不欢欢喜喜预备做新娘子,来看我做什么?”不渝冷静地问道。

    张贞仪道:“听说你病了,我特意来看望你。”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道:“里面有包药,或许有用于你的病。”不渝沉了半晌,鼻子有些酸,用手抹了下,说道:“你看我不好好的吗?失一木,得一林。我快活还来不及呢。”一面说,看着锦囊精致,不自觉接过来。

    张贞仪道:“你骗人。若真快活倒好了。”不渝干枯地笑道:“也是有一些不快活——是为阮大铖这个畜生!他失尽了桐城人的脸!以前以为他能诗善曲,也是个人物,原来竟是个顶坏的王八蛋!朝政就是被他和马士英这两个混账弄坏的!现在还要抓朝野的正直之士,大明内忧外患,危如累卵,我岂能不忧心!此番回桐城,暂避锋芒,蓄势待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