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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燕寻的怒火

    司空见的高三放在一般人身上无疑是苦逼的,从初中起跟随她的‘司空贱’在这一年被换成‘马文才’,各种抽屉放虫凳子铺胶水自行车放气隔三差五轮着来,匿名检举信如雪片一般出现在班主任校长办公桌导致她常被请去喝茶~~~~到最后的最后终于搞清楚这一系列问题后,她深刻明白一个道理,女人不能得罪,漂亮女人更是碰都碰不得。

    司空见觉得只是合上眼歇一会的时间,天空已是乌云密布,河面上除了绑成一堆的龙舟也都散了,连河岸的看客都走了个干净,平地里突然刮起一阵风,带着细雨,吹的窗户‘哗哗’作响小二急急忙忙进来关窗户,惊醒了另外两个发呆的人,爰爰忙走过来扶司空见,道:“怎么突然就变天了。”司空见拦下小二,道:“开着透气。”一道闪电劈开沉重的乌云,豆大的雨劈头盖脸的就砸下来,连想都来不及想,小二已不顾司空见的反对关上窗户,只这样一瞬间已是半个身子都湿了,转回来边点灯边道:“小姐,落了风着了凉可不是玩的呢”。

    待把顶上四周的灯都点上,陆陆续续各色菜肴也上齐了,听着外面热闹的紧,司空见的肚子也跟着‘咕咕叽叽’热闹起来,便老实不客气的坐下吃了。宗执坐在对面,先装了碗莲子羹给司空见,司空见随手一挡,笑道:“我不吃甜的,多谢,我不客气,自己来。”宗执一愣,缓缓收回来,自己慢慢舀着吃了,又指着一道乳鸽道:“这是招牌菜,做的还算可口,你尝尝看,”说着把旁边一小碟果糖移开去,道:“这儿的特色是蘸糖吃,咸中带甜还算新鲜,你不爱吃糖就这么吃也不错,外脆里嫩。”

    司空见各色菜都只尝了个味儿,饭倒吃了两碗。宗执更是夹了两筷便停了,唤来小二吩咐上茶,见司空见茶倒喜欢,连喝两碗,眉目间欣喜起来,道:“小姐可还爱喝?这是去年进京时带来的,虽是陈茶香味却还不差,小姐若喜欢,我改日给小姐送去?”司空见道:“我却喝不出来好坏,就是刚好渴了。”宗执刚舒展的眉毛又又纠结起来,听司空见继续说道:“但这茶确实清香,特别这闷热潮湿的天里,脑子都糊涂了,两碗茶下去清明很多,若宗公子舍得,那我就厚着脸皮要一些吧。”宗执一下高兴的连手脚都不知如何放了,连道:“舍得的,舍得的。”

    那一阵暴雨过后天又明亮起来,原来并不是天黑,路上的湿热随着雨水散在空中更是让人粘的难受,司空见与宗执挥手作别,道:“宗公子留步。”宗执像是极听她的话,虽有心要送,又怕她有隐情不让送,是以多问一句都没有,她说留步便真的就停在酒楼门槛内,连多一步都无。爰爰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福了一福便就跟着司空见走了。

    从酒楼走去拐个弯再走一段就是浮云楼,都是靠河只不在同一段,是以主仆只是晃晃悠悠走着,因刚有过暴雨,街上人丁稀少,倒是清净的很。爰爰见四下无人,跟司空见道:“小姐下回再见宗公子避着些吧。”司空见‘恩?’的一声,爰爰道:“宗公子与小姐从前怕不是真正相识,他今儿整的这一桌菜都是小姐从前爱吃的,那茶怕也有原委,提防他看出端倪,我们以后还是远着些较好。”两人早经过协商,司空见既然出现在这里,就只能当晏击活着,若被人发现,后果不敢设想,被人当成鬼神浸了河都是轻的,是以以往有过接触的最好都避着点,毕竟这个‘晏击’跟那个‘晏击’大不一样。

    乌云迟迟没有疏散,河的尽头浮上几屡白光,空中依旧有一丝丝细如毛发的雨,时有时无,司空见沿路拉了狗尾巴草,咬两下重新再拉一根,反复如此,待到花柳街,已是掌上牛皮灯,各楼里的姑娘们多已打扮妥帖要去游街,花枝招展蝶闹蜂舞,撑着五颜六色的油纸伞,一会踩着鞋一会踩着裙好不热闹。

    两人依旧从后门进去,见小院大门敞着,爰爰道:“小姐慢点,可不是来了谁呢?”司空见脚下不停,道:“可能是妈妈给开了透气,她人倒还挺好的。”爰爰拉住司空见:“等会再进,我后背发凉,先去叫人来。”司空见已大摇大摆进去了,道:“你怎么胆儿这么小,你看,空荡荡的,没区别啊。”爰爰只得跟着进去,院子一切如旧,一眼就能看完,中间一棵树,廊下一把椅子,跟出去之前并无变化。司空见站在树下看着墨绿的叶子,感觉上离开了很久似的,竟有归家之感。

    爰爰惊恐地喊了一声,随即跑出来几乎挂在司空见脖子上,司空见才觉得爰爰好象比自己小了挺多,张口问:“爰爰,你几岁了?”爰爰哆嗦道:“里~里面有人。”司空见‘咦’了一声,边推开爰爰边往里走边道:“难道我出去几天,妈妈便将这院子给人了?”爰爰拉都拉不住,她已走进外室,果然见一人一声不吭阴森森就那么坐着,房内已是昏暗,完全看不清对方,她一弯腰就脱下只鞋子扔过去,毫不犹豫,把对方吓出声:“晏击!你当真么!”司空见一愣,分明是燕寻的声音,当下奇怪道:“小郡王?你怎么不出声啊?吓到爰爰了。”她以前都叫他‘燕兄’,跟他住了几天,再迟钝也知道跟他称兄道弟有点太给自己脸了,于是悄没声息地将称呼改了。

    掌上灯,却见燕寻浑身湿透,恶狠狠地随着司空见的身影移动自己的视线,几乎要将她剜个窟窿出来。司空见犹自不觉,拿了干布给他擦,他也不接,还道他淋了雨不好动,于是动手将他头发解了,边擦边道:“这雨确实大哈,怎么跑这避雨来了?”连爰爰都听到燕寻咬牙声,想避开又不妥,司空见唤她去外面找身干净的衣服来,还没走听得燕寻冷冰冰道:“你当本郡王是什么人?让我用龟奴的衣物?”司空见道:“那你这么湿嗒嗒穿着可不妥,现在雨停了,赶紧回去吧”燕寻狠狠将司空见手上的布夺过来,怒红了双眼,无处泄火只得把布甩地上,又抬脚拧了两遍,一个到喉咙的‘滚’字偏偏喊不出,生怕一喊对方真‘滚’了,实要呕出血来。

    爰爰忙找了套司空见的衣服出来,道:“这套是前儿新做的,小姐喜欢宽松,还是大了些,小郡王先将就换上,奴婢这就给您烘干了。”司空见接过来一抖,将衣服展开,见是套橘灰色的褂子,在自己身上比画了下,对爰爰道:“什么时候做的?怎么总有新衣服?穿不完,跟妈妈说别做了,浪费。”这回连爰爰都无意识抚了下额头,司空见平常惯穿男装,喜款式简洁颜色鲜艳料子透气的,加之最近长的快,是以爰爰让外头店里多做了几套,妈妈如何会做这样的?但这也无需跟她讲,相处这么久早知她的性子,也不做解释,出去打了盆水要伺候燕寻换衣服。燕寻终于将‘出去’两字名正言顺喊出口,爰爰如赦恩赐,急忙退出,司空见也跟着出去,燕寻又喊一句:“晏击!本郡王可有让你出去!”司空见停了下,回头道:“你好胳臂好腿的,你好意思脱我还不好意思看呢。”不理会燕寻从黑转绿的脸,跟爰爰到外头等去了。

    爰爰嘱咐司空见:“若能忍住不开口,便忍着吧。”司空见台头望天,深以为然,再次回到屋内时便热情了很多,将湿衣收拾递给爰爰,又拿了块干布给燕寻擦半干的头发,在他展示挫伤的手背时,忍下马上要冲出口的爆笑,轻声轻气地跟他讲:“只是表皮轻微擦伤,不要包扎,睡一晚就会结迦。”又在爰爰的提示下关切地询问:“小郡王要不要吃点什么?”没得到回复也让爰爰去厨房看看找点吃的,总之,心里一直默念:这位是大爷,这位是大爷,这位是大爷。

    爰爰回来时拿了个食盒,装了碗饭和两颗生鸡蛋,道:“厨房已收拾了,只有些下酒菜,外头又下雨了,出去怕是要耽搁些时间,小郡王稍等,小姐炒饭很好吃。”边说边把食盒里的小菜一一拿出,竟还有一壶烫过的酒,道:“小郡王先喝一口去去寒。”司空见已利落地将外头罩着的湖绿水袖长衫脱了,就在门外廊下点了个炉子,跟爰爰一人点火一人炒饭,那火光映得人脸忽明忽暗,那样柔和的美丽在雨夜里无比清晰,无声地浇灭燕寻一整天的怒气。外头几队人马寻得天翻地覆,她原来是换了女装溜了,难怪遍寻不着,他担的心她是否能明白?怕是不能吧?或者让她以晏击的身份在这浮云楼的后院里待一阵也可行?

    主仆定是经常这样起个火做个饭,很快就将一碗炒饭端了上来,干净利落。司空见睁着亮晶晶的双眼,扶着下巴,笑着道:“快吃吃看,趁热吃。”燕寻受蛊惑般端起碗,那滋味,怕是之前二十年所有加起来都有所不及。

    爰爰呼出口气,默默走到廊下,天下之大,于她而言不过剩了个司空见,她不愿意逼迫她,但小郡王不同,若不能拉拢,也万不可得罪,万般心思无人能言。

    燕寻一天的阴埋一扫而空,心里想着就这么静静待着就好,什么都不要说,省的给自己气受,嘴里却不由自主地问:“一整天都去哪了?穿这么花哨。”司空见正在架子上找东西,闻言漫不经心地回答:“也没去哪啊,街上到处都是人,就随便吃了顿饭。”“哦?都是人?去看龙舟了?”“对啊。”听到这回答燕寻的怒气又不受控了,嘴上却更显无意:“运气挺好的,还找的到地儿吃饭。”司空见没有回头继续答道:“是啊,刚好碰到宗公子,邀我们吃饭,”接下来的话里又是咬牙切齿了,可惜对方是司空见,完全听不出来:“宗公子?宗探花?那可真够巧的。吃的什么跟我说说?”司空见答:“是啊,无巧不成书,这么多人也能撞上,一般,也不怎么好吃,太甜了。”继续咬牙:“哪家店吃的?这么不好吃我下回可绕着些。”“~~~~~~~~~”司空见忙着找东西没回答,继续问,她想了下说:“忘记了,就那窗户上能看到龙舟的。”再要问就不理了,好不容易找到本本子,拿出来对着灯看了一会,拍了拍封面,又翻了两页,便就着灯坐下看了。

    燕寻越坐越气,见司空见不搭理更是点了邪火般,突然重重踢了脚桌脚,恨声道:“他倒是热心!”司空见吓了一跳,忙扶住要倒的灯,听他这样说接口道:“是啊,还送了茶给我。”燕寻看了眼面前喝了一半的茶:“茶?”司空见道:“他没用完就送我了,就是你喝的这个,怎么样?我喝着解暑,挺好的。”燕寻默默提手垂了两下自己的胸脯,恨不能当场将茶给吐出来,实在憋的慌,猛的站起来,连带着茶碗落地‘哐当’一声,道:“你就不知我为何而来!”司空见睁大眼睛看着他,不知怎么又发脾气了,燕寻又道:“就算不知我为何来,你就不问?”司空见瞥了眼门口,不知道爰爰干嘛去了还不回来,这大爷发起火来她不知道怎么对付啊!只得应和地问他:“你为何而来?”这又将燕寻给问住了,原本就是要来和她说,不可在外独自走动,她现在是极其招摇的身份,几拨人都在私下找她,今天这样全身而退实属运气~~~可对方这样不谙世事地看着他,便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司空见见燕寻憋着张脸不说话的样子,恍然大悟,忙就站起来,左右翻出些东西,都堆到桌子上,抱歉道:“是我失误了,你帮了我这么久,我还收你这么多东西实在有愧。”说着将上面一只盒子打开,却是一匣子首饰,在灯下灿灿生辉,道:“这些都是你陆续送给我的,我也都用不到,这就都还你吧。”燕寻不敢置信:“什~什么?”司空见以前常听恋爱男女分手后理帐aa制,她跟燕寻虽然不是这层关系,但原本是朋友时候赠送的东西不当朋友后收回去也就差不多的意思吧,况且他送的于她都无用,收着本来也不舒服的,早就想找机会还的,现在还了也挺好,是以面上还是一副坦然模样。

    燕寻一时如脚踩棉花,站立不稳,后退了一步,又问一句:“什么?”司空见道:“都还你。”燕寻就这么瞪着司空见,渐渐眼眶发红,轻声道:“好,你好,你好。”再说什么已是不成章法,怒气、脾气、贵气、生气都似瞬间被人抽走,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理智告诉他皇家颜面不容如此践踏,可是要如何挽回呢?他看着她,呐呐两句,终究没有再说什么,独自往雨里走去。

    司空见暗想:又猜错了?看样子不是来要回东西的?啊!真是疯了,这古人都这样么?什么都要别人猜的?做人爽快点不成么?见燕寻失魂离开,抓过一把伞追上去递过去,燕寻不接,他想她是舍不得的吧?可又为何如此决绝?见他无反应她只好拉起他的手将伞塞他手里。他看着她跑回廊下,回头冲他挥手,转身回屋。

    爰爰回来时司空见还在灯下看那本子,看桌子上堆着那么些东西正奇怪,左右不见燕寻,问:“小郡王回去了?”司空见‘恩’了声,又问:“这些东西何故堆在桌上?”司空见眼都不抬,道:“他让我猜他来干什么,这下大雨的,不是来避雨的就是来拿东西的吧,我猜他送了东西又拿回去不好意思开口,是以都给他拿出来,不想又生气了,回去了。”说完又叹了口气,道:“爰爰,你下回可别留我一人对着他,对旁人不过不认识,应付两句就过去了,对燕寻我可真没把握,说风就是雨,太难侍侯。”爰爰默不作声将桌上的东西收拾回去,又将床铺收拾妥帖,左右擦了一遍,再没什么可做了,在司空见旁边坐了,自己呆了会,催司空见去睡,催了几遍司空见才将本子收好,跳下塌,哼着奇怪的曲调,去睡了。

    到了半夜,雨下的越发大了。爰爰辗转于床榻索性起来到廊下坐了,黑漆漆的夜里听着瓢泼的雨想象着雨的样子,伸出手去触碰到丝丝凉意,那是从檐上溅进来的雨丝。她本来想告诉司空见,这一行不能拒绝恩客的赠与,除非她打算与之断交,也没有恩客会想从青楼姑娘手上拿回赠与。算了,她只是希望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继续待在盛京,至于其他,由她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