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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肆-双栖燕

    秦茗后来才知季幼棠从前给她弹的那首曲子名为《双栖燕》。她以为季幼棠是翱于九天的凤,可季幼棠从来就只想做一只燕。

    燕绕梁间飞,衔泥筑春巢。她明白的太晚,一如幼时她处处刁难于她,得到的不过是一时的欢愉。她将一个个伤疤撕裂开来,既痛了自己,也伤了旁人。

    那是上元节之后了,季国公府里红梅开得最为妖艳。滴水成冰的季节里,季幼棠推开卧房的门,看到的却是榻上那两人纠缠的身影。

    她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质疑,而是转身关上了门。她靠着门扉,浑身颤抖,可她的阿姊悠悠从榻上起身,浑身赤裸朝她走近。她贴着她的耳畔,柔声道:“棠儿,你瞧见了吗?你将要嫁的人就是这般荒yín无度。你瞧,他明明是来府上看你的,却同我做了男女之事。”

    “棠儿。”女子身上的体香混着yín靡之气萦绕着她,季幼棠感受到自己颤抖的手被秦茗握在手里,“阿姊带你离开这儿好不好?”

    季国公府千金莫名失踪一事闹得满城风雨,季国公心中愧念,提请护国将军废了这一纸婚约,哪料护国将军愿做痴情郎,甘等季千金一辈子。一时间,二人还沦为城内百姓口中的痴情眷侣。

    可季幼棠知道,将军府的人不会放过她们。譬如痴情,譬如怨怼,在她看来不过都是欲盖弥彰。

    她的衣衫被那双纤细的手剥开,冰凉的手指游走在脖颈和肩胛。她又闻到了那股令她意乱神迷的幽香。

    “棠儿,还记得幼时我曾用自己的那把刻刀为你刻了一只木簪子吗?”

    幽香欲浓,周遭汤池的水汽朦胧,季幼棠泡在汤池里的身子愈发滚烫起来。她身子一软,便仰靠在身后人身上。

    “阿姊。”闷热之气混着那股幽香熏得她头昏脑胀,季幼棠喘息着道:“阿姊,我的婚期将至,棠儿……要回去了。”

    “为什么要回去呢?”身后的那双手慢慢抚向她的脖子,突然一收紧,“为什么?你告诉阿姊为什么要回去呢?棠儿你没瞧见吗,你要嫁的人同我行了男女之事!他分明没将你放在心上!城内那些传言说得亦真亦假,你便以为自己真的觅得良人了?”

    汤池里雾气腾腾,季幼棠瞧不见眼前景物心下惊慌,她转过身对着秦茗,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阿姊,我必须嫁。将军请的是圣旨,这门亲事我必得答应。”

    眼前的女子黛眉微弯,红唇似血,唇角勾起的一霎仿若山间鬼魅般神秘瑰丽,季幼棠看着那把逼近自己脸颊的刻刀,听到了秦茗的声音:“你爱他吗?”

    “阿姊……”

    “回答我!”

    季幼棠闭上了眼,良久,缓缓开口:“我爱将军,因他是我将要共度余生的人。我是季国公府温婉静姝的千金季幼棠,不是清水镇上的秦棠。阿姊,你还不明白吗?”

    季国公府的千金失踪不久后复归,同护国将军的婚事如期举行。三月初十,国公府前红妆相送,那厢铜锣响,那厢红妆落。殊不知,这一天的清水镇,秦家有女投河亡。

    终是,燕雀与凤难成双。

    从这么一大段叙事中回过神来,两人已是眉目紧蹙。傅昨思忖片刻,盯着秦父秦母,不解道:“依二老所言,你们死去的大女儿秦茗多半是这作乱的鬼魅,可是……投河自尽后化为厉鬼,又为何单单停留在清水镇设下杀人条件呢?”

    秦家众人已是哆嗦了半晌,听到傅昨这一番发问,哪还有力气解释。各个头晕眼花的仿若气息不稳,还是秦小姐秦霜开了口:“道长,不管阿姐是出于何种目的留在清水镇久久不曾投胎,秦霜都恳请二位道长能帮帮我阿姐,了却她的夙愿。也……让清水镇重回宁静。”

    二人回至客栈,傅昨将此事在脑中捋了个大概,他道:“你说,秦茗的夙愿究竟是什么?”目光转至岑送舟身上,却正巧看到那人正欲褪下衣衫。傅昨霎时变了脸色,猛地站起身来,怒斥:“你又要做什么?!”

    岑送舟侧目,淡淡道:“那只鬼的夙愿是何,亲自问她不就得了。傅道长,那么激动做什么?过来帮我换药。”

    傅昨:……

    夜半,更深露重,翡翠林里浓雾大起。那袭月白长衫映着重重林影,妖风大作之际衣袂飘飘仿若谪仙。

    岑送舟松了锦囊,看着伏在地上的艳灵,缓缓道:“去吧,将她引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