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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无爱承欢

    电话进来的时候,正是最亮的一枚烟火冲到最高空时,“轰”一声,夜空被点亮了,顾西曼眼中也划过短暂空白,片刻后才意识到电话在震。

    可接西曼起电话了,“喂?”了一声,那头的人却没有说话。周围太吵,顾西曼只能又“喂?”一声。

    对方依旧没有声音。和西曼这边相比,那边过于安静。顾西曼呼吸一窒,睁大一双眼,忽然像是看到了电话那头一般。

    电话线那头,一个人,静静地握着听筒,不说话,只有呼吸声。

    她仿佛听见了那个人的呼吸声。于是,心头隐秘的想法冲口而出:“万万?”

    “……”

    她低下头,捂住了另一边耳朵,对着电话大声叫唤:“万万,是不是你?说话!”

    “……”

    “……”

    “嗯。”

    顾西曼只觉得他这么轻巧的一个字,就让她血液瞬间凝结成冰,又瞬间融化成水,她忽然觉得委屈:“你在哪里?我现在就去找你。”

    “可能不行哦,”他的声音怎么能够这么的淡然?“我妈马上就要过来了,你保住自己小命要紧。”

    顾西曼哪管这些,拔腿就跑,冲撞了路人也不管,野蛮地在拥挤的人群中破出一条路,终于,她奔跑着远离身后喧嚣。以及她身后那个她没有看见的臣向北。

    最后来到空旷处,连炮仗声也远离了,顾西曼气喘吁吁地停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没带钱,哪儿也去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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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头发散乱,脸颊被风刮得疼痛,万佑礼却只是不咸不淡一句:“我只是跟你说声新年快乐。没其他事,我挂了。”

    他这样的口吻,就像在告诉顾西曼:一切都淡了,要散了。他这么淡淡的、不太上心的语调,不需多,一点就足够顾西曼抓狂。

    顾西曼好不容易忍住,还是不肯相信,问他:“你到底怎么了?!”

    “……”

    “你是不是……”

    顾西曼还没说完,万佑礼就已经浅淡地否认了:“没有。我只是想听——”古怪地顿一顿,才继续说,“——听你也跟我说声新年好。不过——”陡然有些凄凉,“——听你那边的声音,蛮热闹的嘛,不打扰你了,我挂了。”

    “你……”

    顾西曼就要脱口而出的话,被紧接着响起的忙音硬生生堵回去。

    万佑礼挂断电话,忽然间失笑,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他所认识的人当中,最可笑的,不就是他自己吗?走廊上很空旷,万佑礼伸长胳膊才够着墙壁上的挂式电话机。走廊尽头的柜台那里有值班的护士,他没惊动她们,自行回到病房。

    轮椅在地上无声地滑动。

    直到推开病房门,他回到这间没有开灯、略显昏暗的独立病房,万佑礼终于知道自己刚才在笑什么了。

    顾西曼,你怎么总是这么凶?你就不能,也开开心心地,跟我说一句新年好吗?

    这个年过的甚是糟糕,老爸老妈也不知道找到了个什么鬼医学专家的资料,大过年的跑国外去寻医,老爸的秘书刚送了晚餐过来,秘书也有家庭啊,也得过年啊,当然要早点赶回家啊,哪能一整晚陪在医院?在医院久呆也不吉利啊。

    本来那几个哥们儿可以过来陪一赔的,可医院的主任明令禁止那些闹腾的家伙踏进他病房半步,说是那样会影响他休息。

    现在,连想找一个能骂他的人都找不到。

    万佑礼划着轮椅到床边,外头的窗台上结着细细的冰柱。看着看着,忽然流下泪来。

    刚滑下的泪珠还带着体温,他赶紧擦去。忒丢人了,大男人还哭鼻子,呵……

    顾西曼手里还紧紧攥着手机,她低下头,眼泪就直接滴进雪地里,水珠在纯白色的地面上砸出一个个的小坑。

    听他声音好好的,她不是该安心才是?为什么,反而更焦虑?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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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西曼落在地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然后,她身后另一条影子慢慢靠近了她,她虽低着头,却没有注意到。

    臣向北嘎吱嘎吱地踩着雪走近,看着她弓着身体,臣向北有些无力地揣测,她……就这么难受么?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臣向北走到了她身旁才开口。

    西曼涣散的目光因为他的话慢慢凝聚起来,她借着头发的掩护擦了泪,抬起头来,犹豫和挣扎只不过是一瞬,顾西曼决定告诉他:“刚才万佑礼打电话给我了。”

    “是么?”臣向北语气如常。怎能不如常?他早猜到,“他还好么?”

    她摇头,“他,似乎……”她也不知道他似乎怎样,只是觉得怪。

    顾西曼话卡在半道中,只得转移话题:“他没告诉我他在哪,就挂了。我还没能和他说上几句话。”她的声音慢慢小下去,最后一句近乎嗫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