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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狱中

    8.  狱中

    晚上老鼠确实出现了,好在索欢能跑能跳,倒也没被咬着。接下来的几天,什么都没发生,他闲着就和霍将军聊聊外面,什么新出的糖人儿啊,时兴的衣裳啊,聊得不亦乐乎。再来就是摸出贴身藏着的蜜粉打扮,无忧专门给配的,不同颜色的小块儿粉嫩嫩地堆在小盒里,由小格子隔开,细腻服帖,用起来方便得很。压鬓上的细齿正好可以梳头,他的头发比女子的还长,柔泉似的流到腿弯,每次一梳,大半个时辰都要过去,好在还算顺滑不易打结,否则更加费时费力。他这样悠闲,连霍老将军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确实,如果忽略那个每天冲着他发痴发傻、疯狂*的人和夜间不断追逐的老鼠,这样的清闲日子与其他牢犯比起来可真是享福。

    “这样的日子最是消磨心气,你倒好,日日匀面梳头,与我闲话家常,果真一点也不怕?”霍将军睡了一觉醒来,见索欢又在梳头,这次没再弄什么样式,只松松地挽在脑后,慵懒随意,愈见风致。他在军中多年,所见男子多威武雄壮,尚刚尚猛,这一个却是个异数。

    “霍将军睡得可好?”索欢笑问一句,想了想他的话,回道:“心里头自然是怕的,只是他们心毒,使出这样阴损的法子来挫磨我,不过就是想叫我怕给他们看,我偏不趁他们的意就是了。”说罢反手一泼,将一碗浮着虫子的腌臜东西尽数泼在墙脚——送来的米粥一日不如一日,若只是馊了,他尚能咬牙吞下两口,可今天这东西,送来就是白叫他恶心的罢!

    隔壁的疯子见了,忙把自己的白粥连同馒头一股脑儿地递到这边来,还很嫌地上脏似的,特特的用手托着,蹲在木栏边巴巴儿地看着索欢,蹲了半天,索欢只作不见。他恶狠狠道:“你就撑吧!这哪里就是阴损了,以后有你受的呢!”手却不自觉地更向前伸了伸,只恨不能穿过木栏直接捧到他眼前去。

    索欢并不看他,只道:“他们把我关在你旁边,整日听你大嘴嚼舌吓唬我,这还不是阴损是什么?有本事真的给我几下子,怎么着都比挨着这软刀子痛快。”

    索欢明摆着挖苦那疯子,可满口都是你啊我的,那疯子听着受用得紧,竟喜得眉开眼笑,比夸他还高兴。索欢十分不解地朝他瞟一眼,这疯子,瞎乐乐个什么劲?

    疯子抓紧这一眼的时机,忙把手中馒头往前送了送,索欢摇摇头,听得霍将军唤他吃饭,转身就去了,道声谢,一点不客气地捧着碗就喝。待到你一口我一口地把东西分吃完,只听后面一声碎响——却是那疯子不知又在抽什么疯,把碗也踢翻了,馒头也踏烂了。

    索欢不理他,仍旧和霍将军凑成一堆儿说话,因方才说到怕字,便问:“将军这一生可有怕过的时候?”

    老人极伤感地笑了一下,缓缓道:“怎么没有?日日悬心,夜夜害怕,现在却是什么都不怕了。”

    他一生大起大落,上过沙场,诛过奸臣,哪一步不是如履薄冰,直到下了大狱,才不用那样小心了。

    “拥有的越多便害怕失去的越多,反而是一无所有了,才无所畏惧了。”索欢顿了片刻,小心道:“我原以为将军战神转世,早已超脱个人荣辱,不想也有这样凡人的心思。”

    老人听他说了实话也不怪他,坦然道:“我本就是凡人,否则也不会在这里。”他叹了口气,平静道:“你也别将军将军地唤我了,要讨我喜欢换个法子吧,这称呼我听着既高兴又难过,五味杂陈的,倒更不好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