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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余燕木:憧憬(下)

        “这海棠真是极美,”齐云秀轻轻抬手,柔柔地拂着,一朵一朵,娇艳鲜红的花,“倒确实不负姑娘的钟意。”

  “真是说笑了,这海棠哪里美得过齐云鬼召眼里的桃花。”不知是第几株海棠树后,转出位身着红衣的亭亭淑女。

  “都说啊,情窦初开的小郎君,见了这桃花,魂都会被勾走。可在我看来,不管是见了多少名花艳草的郎君,看见这般美艳的桃花,也少有不动心的。”

  齐云秀见喻一杏是又要和她打唇战的意思,忙描深款款笑意:“海棠红也好,玄都色也罢,都不过汲根管之养,昭枝末之华罢了。良卉也好,毒花也罢,鲜艳的,总惹人怜爱,枯老的,总遭人厌弃。”

  “归根究底,良卉和毒花,有什么区别呢?”

  “花还能有什么别的心思,还不是琢磨着怎样才能开得久一点?”

  “对吧,一杏姐姐?”

  喻一杏避开她咄咄逼人的目光,抬手,轻抚身侧的一株海棠:“你是非要我答应你不可。”

  齐云秀听得这话,一笑,眼光顺着海棠树游移,移到天边的雁群,看雁群渐渐远去。

  “难道我们不是一样的处境吗?你只有这一林子海棠花,我只有这一双召鬼目。”

  “姐姐,我们不一样吗?”

  这个山坳名为海棠墓,山人信奉着自远古而来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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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的人有将神灵称作‘鬼’的习俗,因此才把能与神明交流的巫女称为鬼召。”阮温琼向二人解释。

  “原来如此,”鹿饮琼点点头,“我就觉得奇怪了,哪有地方会敬奉恶鬼呢?”

  奚于镜则冷冷提醒:“当心着点,这地方,有鬼呢。”

  鹿饮琼心生疑惑,又见阮温琼有些尴尬地扯扯嘴角,欲言又止,似乎在担心着什么。

  联想着阮温琼刚才介绍的风俗,鹿饮琼便打消了疑虑,说不定,这话是让自己敬畏神明的意思呢?

  暖玉柔光温碎琼,清溪净水凉炎球,这二句,是阮奚表兄弟俩名字的来由,书院偶见,谈及此,二人只道是一人生于寒冬艳阳,一人生于炎夏瓢泼,便恰好连着姓起了名字。

  “二位也的确是人如其名啊。”鹿饮琼打趣道,问过二人家乡,甚是好奇那个在风俗志中也极为神秘的地方,恰好借着先生布置的课业,死皮赖脸地跟着二人成了一组。

  美名其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我此番前来,正是为了求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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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边,齐云秀和喻一杏还未谈妥,便听得细碎的脚步声簌簌地上山来。

  见喻一杏一副拖到底的样子,齐云秀深表遗憾,也是,人与人毕竟不同,有人天性明朗,有人天性阴恶。

  对吧,齐云秀?

  “好像有人来了,对吧,阿杏姐姐?”换了个称谓,齐云秀看着喻一杏黯淡下去的神情,病态地感觉到心底生出几丝满意。

  “嗯。”

  喻一杏虽说仍是面无表情,齐云秀却仍是哼着小曲儿,缓缓离去。

  /

  鹿饮琼向来没心思做功课,并不清楚海棠的花期,虽没见到花,但一路上故乡见不到的草木,也让他大饱眼福。只是有些奇怪,这山清水秀一派祥和的好地方,怎么取了“海棠墓”这么一个肃杀之名?

  忽然,一片红艳撞入他的眼睛,抬眉望去,满树赤色枝叶相连,仿佛让整座山都燃烧起来。

  他竟一下感觉呼吸停滞了。

  待缓过这被满山红树震撼的情绪,慢慢靠近,直至走入这漫山遍野的红海棠之中,鹿饮琼心里隐隐浮起些许不安。

  远远望去,这些海棠,像是雀跃的火苗,跳动着勃勃的生机,而靠近了,海棠则红得像沁了血,重重地凝在乌黑的枝干上,分明鲜艳灿烂,又显现着沉沉死气。

  就好像,这些海棠在告诉他们,她们在告诉他们,这里的祥和宁静,不过是表象罢了。

  鹿饮琼忽然看向和他共同来此的同窗,没来由地烦躁起来。

  忽地一阵风卷地而起,搅动胶着的空气。

  这突如其来的怪风,让三人都警觉起来。

  乱风之中,几根银针刺空而来,众人急急闪躲,鹿饮琼才避开,抬眼,却诧异地看见银针深没树干。

  奚于镜也正讶于银针的力道,忽而眼前几缕乌丝柔柔垂下。

  向来沉着的他,忽然慌了似的,下意识地一抬剑,刚反应道不该轻举妄动,乌丝却依风一晃,死死缠住剑刃。

  阮温琼才勉强躲开攻击,忽然注意到奚于镜这边的动静,于是提剑欲斩,乌丝却猛地松鞭飞长,回刺向他。

  鹿饮琼才想帮忙,那乌丝却忽而分身而动,数缕缠着他,数缕分头向二人攻去。

  好像跟他俩有仇似的。

  鹿饮琼正忙于对付这缠人的乌丝,忽然却灵光一闪。

  那乌丝虽纠缠我,却不伤我,而面对阮温琼和奚于镜二人却毫不手软。

  二人又都是海棠墓乡人……

  莫非……

  我竟然和两个恶霸共处一室?

  还那么久?

  还没发现?

  先不说有没有发现别的,现在他倒是发现了,所有的乌丝,都好似故意一般地,绕过他,才去攻击其他人。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