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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不好了!不好了!王妃娘娘,不好了!”水仙一脸惊慌跑进来地说道。
  浣萝诧异地看着水仙:“怎么了?水仙,为何如此惊慌?你怎么又回来了?”
  水仙抚摸着自己的胸口,说道:“王妃娘娘,奴婢刚出王府门口就听宫里传出消息,说淑媛娘娘流产了。”
  浣萝惊讶地说道:“怎么会这样?”
  水仙将浣萝写的书信交还给浣萝,说道:“只怕是您的书信,暂时没也法送达淑媛娘娘那里了。”
  浣萝跌坐在案前,心内慌作一团。如今姐妹二人虽说见解和认知毫无相同之处,但毕竟从小一起长大,又一起来到这里。如今想见上一面都难上加难了。
  太极殿内。
  一脸阴郁的东海王司马越看着众宗室大臣,说道:“今夏天有异象,淑媛娘娘又流产诞下怪胎,这是我大晋建国以来最为严重的事件,众位宗室臣工们,你们可有什么意见尽管呈报上来。”
  仆射尚书王衍说道:“回东海王殿下,天有异象,淑媛娘娘诞下怪胎,臣以为这是上天对我等的惩罚,也是在昭告我们,之所以上天会惩戒我们,就是因为当今皇上昏聩,既无治国安民的才德,也无君临天下的魄力,很明显上天这是在昭告我们,尽快推举一位德才兼备的贤君君临天下。”
  太傅参军邹捷驳斥道:“王大人,虽然当今皇上纵有许多不是,但肆意废立岂同儿戏?”
  王衍说道:“邹大人,你做为太傅参军,难道你不知道眼下的局势吗?外有胡人在边境正虎视眈眈着中原,内有各州郡流民遍地,五斗米教也在迅速壮大,局势岌岌可危,如果不赶紧改立一位胸怀大志的宗室来继承大统,只怕我晋室江山就有覆亡的危险。”
  邹捷反问道:“那依王大人的意思,谁最适合继承大统?”
  王衍回答道:“当然是东海王殿下。”
  邹捷厉声呵斥道:“王衍,身为朝中老臣,这种恬不知耻的话亏你也能说得出口,你这是想让东海王殿下成为第二个赵王司马伦吗?”
  司马越呵斥道:“够了!朝廷花费那么多的俸禄,是让你们分担国政,不是养着你们来吵架的。平阳王,此事你怎么看?”
  平阳王司马晃说道:“殿下,关于淑媛娘娘流产一事,我觉得我们应该这样去看待。您还记得淑媛娘娘刚开始进宫的情景吗?短短几日,就让皇上雄风焕发,所以臣的观点和当初的您一样,此女就是个妖女,诞下怪胎实属正常,一定要将此女杀人灭口,以绝后患。”
  司马越摇头道:“不可,擅杀后宫妃嫔,这就等于向世人宣誓本王就是第二个赵王司马伦,邹大人说得对,本王不想做第二个赵王司马伦,这样吧!本王亲自向皇上上表一份,让皇上废黜淑媛并将她赶出宫中,以此体现皇上的仁慈。”
  霓裳寝宫内,一脸虚弱的霓裳刚刚清醒过来,没想到第一眼看到的竟是晴红。
  此时的晴红没有了往日般一脸的喜悦,而是哀怨和忧伤地看着她。
  她看到此刻清醒的霓裳,说道:“淑媛娘娘,你醒了?”
  霓裳没有回答,看着自己已空扁的腹部,一滴眼泪滑落眼眶,嘴里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我的孩子呢?”
  晴红刚想上去安慰,霓裳突然暴怒,不停地抓起身边的东西狠狠地摔了出去,一时间大厅地面狼藉不堪。
  晴红也忍不住落下眼泪,原本只是跟霓裳斗气,她才舍身获取皇上的恩宠,可现如今霓裳的遭遇不由得让她想到了自己的前途,当今皇上已有垂暮之势,而东海王权势熏天。她不相信霓裳会诞下怪胎,可见东海王的手已经能够伸到后宫中来了,她也不禁为自己的命运隐隐担忧起来。
  晴红原本向前跨了一步,想安抚一下霓裳,却被霓裳推了个趔趄,幸亏身边执事太监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晴红,才不至于跌倒。
  霓裳咆哮着:“你在这里假仁假义做什么?是想看我的笑话吗?我今日这样,你也逃脱不了干系。”
  晴红忙解释道:“淑媛妹妹,我没有。”
  可霓裳根本就听不进去。
  这时,光禄勋太监赶到霓裳寝宫,嘴角里挂着一丝邪魅的笑容,从怀中缓缓掏出圣旨,郑重其事地说道:“淑媛娘娘接旨。”
  霓裳此刻已是处于癫狂状态,嘴里一直喊道:“不,我不接旨,本宫不接旨!”
  太监示意了一个眼色,身边几个大宫女七手八脚将霓裳摁倒在地
  太监看着晴红,悠悠说道:“淑仪娘娘,您有身孕,请您回避一下。”
  晴红惊慌说道:“你们这是想干什么?”
  太监回答道:“淑仪娘娘,淑媛娘娘能有今天,不正是您梦寐以求的事情吗?”
  晴红气得身子发抖,朝太监吼道:“本宫平日是对淑媛娘娘不满,但只是针对她个人的跋扈,不像你们这等卑鄙阴险之辈,趁机落井下石,平日淑媛娘娘可有亏待你们?”
  太监示意了一下,吩咐道:“来人,送淑媛娘娘回宫歇息。”
  晴红还要说什么,早有几个婆婆拥过来,扶的扶搀的搀,送了出去。晴红无奈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无奈地叹了口气,随众人回去了。
  太监收回目光,冷然一笑,随即展开圣旨,宣读道:光熙元年七月乞巧节,天降异象,淑媛诞一怪胎,乃后宫不祥之兆,宗室大臣屡屡上表进言劝朕杀之,然朕于心不忍,朕思虑再三,决定即日起废黜柳霓裳淑媛之号,即刻驱除出宫,钦此!
  太监缓缓地将圣旨闭合,说道:“淑媛娘娘,还不领旨谢恩?”
  情绪激动的霓裳说道:“不!这是本宫的寝室,本宫要在这里将皇子生下来,本宫哪里也不去!”
  太监吩咐道:“来人,恭送淑媛娘娘出宫。”门外一干人等也不理会身体虚弱的霓裳大喊大叫,直接半拖半拽地弄了出去。霓裳哪见过这架势,一下子就昏了过去。
  经过三个月的休养,浣萝的伤势得以完全康复,按照当初皇帝司马衷的旨意,浣萝和司马韶终于喜结连理。
  大婚当天,青阳王府张灯结彩,人山人海,红色的纱幔透露着幸福的气息,宾客们互相寒暄,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祝福的笑容。
  席间,人头攒动,盛满着美酒的尊壶飘散着沁人心扉的酒香,装盛着美食糕点的案盂整齐地摆放着,虽已是秋末冬初,青阳王府却是热闹非凡。
  最先到场的宾客是平原王司马干,作为皇族在世辈分最高年岁最长的长者,所有宾客都向司马干鞠躬行礼以表尊敬。
  司马干看着一身喜装的司马韶和慕容浣,说道:“今日是你们喜结连理的日子,老夫深感欣慰,《诗经.国风.周南.樛木》里有句话,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南有樛木,葛藟荒之。乐只君子,福履将之。南有樛木,葛藟萦之。乐只君子,福履成之。这首诗是老夫送给你们的第一个新婚礼物,第二个新婚礼物是老夫亲笔落款的一副画送给你们。”
  说完,司马干将一副字画赠予了司马韶,司马韶打开一看,是一副披着蓑衣的渔翁坐在一叶孤舟垂钓,远处的山峰郁郁葱葱,而近处的河岸花草树木却已秋色萧萧,司马韶看了却是一脸疑问,问道:“三爷爷,这画远处山峰郁郁葱葱,近处河岸却是一片肃杀,为何会是这样?”
  司马干笑而不语。
  浣萝却说道:“渔翁面对的是山峰的郁郁葱葱,背对着河岸的林寒涧肃,王爷应该的寓意应该是说我大晋江山的现状,看到的是一片繁荣,其实早已经是内忧外患。夫君,王爷这是在提醒你以中兴江山社稷为重。”
  司马干笑着说道:“还是浣萝冰雪聪明。”说着,又一脸惆怅道:“如今我大晋江山社稷内忧外患,整个宗室里除了你和琅琊王外,就再无有雄幍伟略之才,皇上如今也已是病骨支离,老夫希望你们夫妻二人能齐心协力中兴我朝廷江山社稷。”
  司马韶拜谢:“多谢三爷爷的礼物。”
  正说着话,皇太弟豫章王司马炽到来,司马炽向司马韶鞠躬行礼道:“今日是青阳王殿下的婚礼,本王今日略备一些薄礼,请青阳王殿下笑纳,恭祝青阳王殿下青阳王妃百年好合。”说完,司马炽将几卷崭新的书籍递交到司马韶手中,说道:“王兄应该了解我,我一向喜欢钻研学问,所以没有什么礼物,这几本是我前些日子命人重新抄录的《诗经》、《史记》、《书》,送给同样爱好钻研学问的王妃娘娘。”
  司马韶说道:“那就多谢皇太弟殿下的礼物了。”
  这边大家寒暄不断,另一边突然安静下来,只见是琅琊王司马睿带着诸葛云和祖逖也来参加司马韶的婚礼,司马睿一脸风尘仆仆地说道:“王弟,你我长安一别,半年未见,今日听闻王弟举办婚礼,王兄特意马不停蹄从长安赶来,敢问王妃是哪家姑娘?”
  司马韶指了指浣萝,介绍道:“王兄,你该见过的,慕容姑娘。”
  司马睿向浣萝抱拳行礼道:“是慕容姑娘啊!好福气,青阳王殿下的才貌人品那在宗室里没得说,本王在这里祝贺二位。”
  浣萝侧身作揖道:“谢谢琅琊王殿下。”
  诸葛云见慕容浣缓缓抬头含笑,只是那一暼,诸葛云就呆住了。只觉得这青阳王妃似曾相识,对!大家都提到她叫慕容姑娘,难道真的是那个离别四年之久的浣萝妹妹吗?,诸葛云不由自主走到浣萝面前,询问道:“王妃娘娘,恕在下唐突,你可是慕容浣,小字浣萝?”
  浣萝看着眼前这位琅琊王麾下的少年,四目相对,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回答道:“是的,你是?”
  诸葛云喜极而泣,说道:“浣萝,真的是你吗?我是诸葛先生的儿子诸葛云啊!”
  浣萝闻言激动说道:“你是柳叶村的云哥哥吗?真的是你吗?”
  诸葛云含泪点了点头,浣萝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一把抱住诸葛云,说道:“云哥哥,浣萝好思念你们,想的真是好辛苦啊!竟然能期盼到你的到来。”
  浣萝心无旁骛,沉浸在思乡与亲人得见的幸福中,紧紧拥着诸葛云,而从小一心爱慕者浣萝的诸葛云却是心内五味陈杂。
  司马韶走过来,将浣萝扶了回来,一脸惊讶地看着诸葛云。
  司马睿笑道:“原来诸葛将军与王妃是同乡啊。”
  诸葛云掩饰住心内的波动回答道:“是的,殿下。末将与王妃是同乡,打小就是青梅竹马。”
  司马干欣慰地说道:“这可真是双喜临门,婚礼之上遇到同乡。”
  浣萝问道:“云哥哥,我父母怎样?”
  诸葛云一脸黯淡,长叹一口气,说道:“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也不想瞒着你,自打你和霓裳入宫之后,你母亲就疾病缠身,当年冬天就去世了,你父亲和霓裳父亲四处寻求关系,想将你们赎回来,可不曾想一年多后,流民割据巴州自建成国,你父亲和霓裳父亲被李特李雄当作是与朝廷串通的暗桩被抓捕入狱,自那以后就杳无音信。”
  浣萝此时已是泣不成声,她面向西南方向跪倒在地,深深地磕了三个响头,一脸愧疚地说道:“爹,娘,女儿不孝,未能返回家乡探望二老,今日成婚,遇到了云哥哥,是云哥哥告诉我您们经历了如此劫数,女儿心中有愧,既然生前没有尽孝,那就让女儿给你们磕三个响头,略表女儿对您们的愧意。”
  浣萝的一番话,引得众宾客无不为之动容。
  司马韶扶起浣萝,说道:“浣萝,起来吧!也许父母九泉之下在默默地祝福着你平安无事呢!待朝廷剿灭巴州李雄之日,我会与你一起回柳叶村去祭拜下我们的父母。”
  司马韶看着司马干,问道:“三爷爷,今日怎么没有见到许夫人?”
  司马干说道:“本来有些话老夫是不想在此刻讲出来的,既然你问到了,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前些日子宫中传来消息,想必你也应该清楚,淑媛娘娘因日蚀那天流产诞下怪胎一事,已被驱除出宫,许夫人得知淑媛娘娘与你王妃是情同手足的姐妹,已将淑媛接到潇湘书院里安置,所以今日就不便过来。”
  诸葛云看着浣萝,问道:“浣萝,平原王殿下所说的淑媛娘娘可是霓裳吗?”
  浣萝含泪点了点头。
  所有宾客沉默不语,方才喜庆热闹的气氛瞬间被一股让人心里沉重的阴郁所代替。
  “皇后娘娘驾到!”太监一声清脆的呐喊打破了人群的阴郁,所有宾客不约而同寻声望去,只见皇后羊献容迈着轻盈的步伐来到众人面前,众宾客纷纷跪拜在地高呼:“皇后娘娘千岁!”
  羊献容说道:“起来吧!今日是青阳王殿下大婚之日,作为皇室宗亲,本宫是代表皇上的嘱托,特地祝福二位喜结连理,百年好合。”说着,将一块白玉雕刻的长命锁递交到浣萝的手上,羊献容狡黠地看了浣萝一眼,低声说道:“眼熟吗?”
  浣萝看着那块长命锁,将怀中的长命锁掏了出来,仔细对比,竟一模一样。
  羊献容对司马韶说道:“青阳王殿下,慕容姑娘可就交给你了,皇上刚刚叮嘱本宫,你若以后敢对慕容姑娘丝毫不好,皇上可绝对不会轻饶你的。”她又看了一眼浣萝,说道:“青阳王妃,以后有什么委屈,尽管来宫里找本宫。”
  司马韶笑着说道:“皇后娘娘的教诲,臣谨记在心,您放心,臣定当会与慕容姑娘举案齐眉。”
  就在这时,家仆禀报:国子学祭酒羊大人和晋阳公主到。
  羊献容眉头微微一皱,略有不悦。只见晋阳公主笑容满面走到浣萝面前,说道:“浣萝,你这丫头,结婚这么大的喜事告诉我一声。”
  浣萝说道:“公主殿下,小女前几天已将请柬托人通知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