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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奇遇

    话说八十年代中后期,中国社会正经历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当时政通人和,百废俱兴。

    夏季的北国乡村,处处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对于周泰、吴萦来说,这片黑土地他们再熟悉不过,十几年前的知情生活,给他们留下了太深的记忆。如今两人以文史学家的身份来这里调研,心里竟有种衣锦还乡的感觉。

    在黑龙江省文化厅几个同志的陪同下,周泰、吴萦来到了路国忠家,众人热情洋溢地攀谈着。

    “……这个村子的汉语名字叫作东安,满语名字叫作尹钴禄,尹钴禄就是我家的祖姓。清朝以前,这里的人都以放牧、打猎为生,康乾盛世的时候,大家纷纷学汉语,改汉姓,学习农耕。以前满族人喜欢养马,汉族人喜欢养牛,现在想区分满族和汉族很难,就拿我们村来说,大约五分之一是满族,五分之一是汉族,另外五分之三是满汉混血。”路国忠讲述道。

    “路村长知识这样渊博,一身学者风范。”吴萦赞叹道。

    “一个农民,能一口气讲这么多东西,倒教我们这些搞历史的无地自容!”周泰说道。

    路国忠笑道:“说我博通经史、一身学者风范,真是叫我愧不敢当,我们村有一个世外高人,其实我知道的这些知识,也都是从他那儿听来的!”

    正聊着,路国忠家从城里来了几个亲戚,有路国忠的妻子腾文秋欣喜不已,向众人介绍了了一下,来客是她弟弟滕文宾一家三口,还有妹妹滕文香。

    听说滕文宾是历史老师,吴萦兴奋不已,急忙说道:“刚刚路村长讲述了许多自己家族的历史,既然你是一个历史老师,,能不能给我们讲述一下你们家族的历史?”

    滕文宾笑道:“我只研究中国历史和世界历史,像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也就我姐夫这样的闲人才有时间理会!”

    周泰、吴萦大失所望。忽见外面跑进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嘴里还叫着:“干娘!我来看你了!”一见屋里有许多陌生人,男孩儿忽然停住脚步,显得怕怕的。

    腾文秋叫道:“二郎,到干娘这里来!”

    路国忠向众人介绍道:“这是我干儿子凌烨,就是康熙皇帝玄烨的烨!你们有所不知,他们家族英雄辈出,单说‘火’字辈的九个孩子,竟然个个都是全省有名的神童!”

    周泰一见这小男孩儿相貌堂堂,气质过人,便问道:“小朋友,你是满人吗?”

    “我是汉人!”二郎回答。

    吴萦问道:“那你为什么和康熙皇帝叫一个名字?”

    “这个名字里有火,我的哥哥姐姐名字里有火,我也应该有!”二郎小声回答。

    “你很机灵!”周泰赞道,心想:“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能知道自己名字的写法和寓意,真是难得!”

    路国忠的女儿晓萍正和滕文宾的女儿紫光在玩耍,晓萍叫道:“干弟弟,过来咱们一起玩吧?”

    路国忠笑道:“二郎!你认不认识那个城里来的小女孩?你去教她几首唐诗吧!”

    紫光妈妈笑道:“哎呀!我说姐夫,我就是一个语文老师,要说背唐诗,我的女儿还用得着别人教?”

    路国忠笑道:“别看你们都是城里的老师,你们的孩子却未必能胜过我们乡下的孩子!”

    “不如让两个孩子比试一下!我来当裁判!”吴萦说道。

    “好啊!二郎!你终于可以一展身手了!”腾文秋笑道,那眼神里对二郎充满了期望。

    却不想二郎一言不发,只是睁着大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紫光。

    路国忠劝道:“二郎!要是你肯跟紫光妹妹比赛,干爹明天就煮玉米给你吃!”

    不想二郎不说话,紫光却说道:“姑父,我也要吃玉米!”

    “好,明天姑姑去地里掰,然后再做给你吃好不好?”腾文秋哄道。

    紫光急道:“我现在就想吃!”

    紫光的妈妈严厉地斥责道:“紫光!又不听话了!忘了我在家跟你说的话了吗?”

    紫光被妈妈吓住了,无奈地说道:“明天就明天!”

    路国忠见二郎一言不发,心想他可能是有些怕生,应设法让两个孩子接触,便说道:“紫光!这位小哥哥是好孩子,你快去拿些糖果给他吃!”

    “好!”紫光答应着,抓起一大把糖果递给二郎,说道:“给!这下可以比了吧?”

    二郎还是不说话,也不敢伸手来接,紫光索性直接塞进他的兜里。

    见二郎不语,众人更加急切,腾文秋灵机一动,笑道:“二郎,你不是说要给干娘娶个漂亮的儿媳妇吗?你看紫光妹妹漂亮不漂亮?要是你赢了她,她就做你的媳妇!”

    紫光妈妈怨恨道:“哎呀大姐!你这是开的什么玩笑?”

    “你还嫌我干儿子高攀不上你们家吗?你自己瞅瞅,论相貌,论气质,那一点配不上紫光?”腾文秋笑道。

    紫光妈妈漠然不语,晓萍拍手笑道:“好好!让我表妹,做我干弟弟的媳妇!太好了!”似乎她心中认定二郎一定能赢。

    只听二郎说道:“好!那就比吧!”

    众人大笑:“英雄难过美人关!”

    “紫光!把昨天你妈妈教你的那首诗背诵一遍,看看这位乡下小朋友听过没有?”滕文宾说道。

    紫光立即背诵道:

    锦瑟无端五十弦,

    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

    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

    蓝天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

    二郎略加思索,背诵道:

    相见时难别亦难,

    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

    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该,

    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

    青鸟殷勤为探看。

    一听二郎随口背诵出同一作者的诗,众人无不惊骇,之后的比较,只要紫光背诵王之焕的《登鹳雀楼》,二郎便能立即背诵同为王之焕的《凉州词》;只要紫光背诵了李白的《静夜思》,二郎便不假思索的背诵《月下独酌》。

    一连几个回合,二郎毫不逊色,紫光的妈妈建议道:“唐人的诗歌浩如烟海,两个孩子这样比下去,到明天早上也不会有结果,不如咱们改作唱歌比赛吧!”

    “要说改作唱歌比赛,你们更加没有胜算了,要知道,二郎家世世代代都是曲艺界的高人!”路国忠笑道。

    滕文香笑道:“我说姐夫,我嫂子是教语文的,我是教音乐的,我们好歹也是城里的老师,还会不如一些个民间艺人?”

    吴萦笑道:“难得两个家庭都精通文学、音乐,这场比赛更加有趣了!”

    周泰提议道:“既然这样,不如让两个孩子演唱你们自家作的歌曲,这样一下就能比较出两家人艺术造诣的高低。”

    众人都表示赞同,紫光随即唱道: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老师的教导记心上,

    别人玩耍,不模仿,

    遵守纪律,好榜样。

    歌曲简短通俗,众人拍手叫好,虽然紫光演唱的还算可以,但周泰吴萦心里清楚,这样的歌曲节奏、韵律简单,意境、内涵全无,绝非什么上乘之作。

    众人把目光转向二郎,只见二郎眼珠一转,问道:“是不是只唱一首?”

    “是的!”周泰说道。

    “如果是只唱一首的话,好吧!不过……我肚子有点饿了,没有力气唱了,我现在要回家吃点饭,回来再跟你们比试!”说完转身跑出了门外。

    众人大惊,紫光妈妈取笑道:“这小鬼挺机灵,比试不过就逃走!”

    “我看未必!等一下看看他回不回来再说!”吴萦说道。

    周泰问道:“路村长,这小孩儿的家庭环境是什么样的?”

    路国忠说道:“这家人世代研习诗文、曲艺、书画,个个学贯古今、才华过人,这在我们勃利县也算是家喻户晓,早在清朝的时候,就有官府送给他家‘勃利第一名门’的牌匾。他家最有本事的要属‘水’字辈的凌澈,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凡是天下有的东西,没有他不精通的,人都称诵他为‘世外高人’!”

    紫光的妈妈问道:“他有这么有本事,还呆在乡下干什么?”

    “这就叫做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有多少次,许多有头有脸的人物请他去城里工作,可都被他推托了,人家不是普通人,想法自然跟咱们普通人有区别!”路国忠说道。

    周泰问道:“十几年前我们在依兰下乡的时候,也曾听说过‘勃利第一名门’的事情,只不过当时只听说‘木’字辈的凌柯先生才是最杰出的!好像从来没听说过凌澈的名字!”

    路国忠笑道:“凌澈的年纪比你们略小,那时他正在哈尔滨求学!”

    周泰、吴萦恍然大悟。

    路国忠滔滔不绝,一连讲述了许多关于凌澈的事迹。

    周泰、吴萦听得正入神,忽见二郎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棒热气腾腾的玉米,那玉米被两片叶子包着,二郎深情的望着紫光,将玉米递给了她。紫光欢喜的接过玉米,连声道谢。

    众人惊叹:“这小鬼果然有心!”

    腾文秋更是取笑道:“看来紫光非要嫁给你不可了,现在就对她这么好?”

    周泰及时站出说道:“二郎小朋友,你吃过饭了么?现在可以唱了吗?”

    只听二郎说道:“你们输定了!因为你们会唱的歌太简单,别人也会唱。但我会唱的歌,只有我一个人会唱!”

    “好啊!你快唱吧!”吴萦催道。

    只听二郎唱道:

    你嫌我恣游放荡、人烦厌,

    我笑你深陷凡俗、太痴颠。

    读过些千古名篇,**分、都是倾幽怨:

    ——为争些微名虚利,痛失了多少爱恋。

    管什么旧礼法、尘观念,

    只当心,这玉貌朱颜、轻变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