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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我进去看她。”

庭风躺在病床上,紧闭又目,不知怎地,表情像是微微笑。

诺芹一阵心酸。

看护说:“明早再来吧。”

中孚拉一拉诺芹,“该走了。”

诺芹诉苦,“我腿软,走不了。”

“我背你。”

他扛起她,往停车场走去,惹得途人侧目。

“可重?”

“像死猪。”

“谢谢你。”

到了家,诺芹先喝半杯拔兰地,然后去淋浴洗头。

自浴室出来,发觉男朋友在看她的旧照片部。

他说:“小时候像番薯。”

“今夜怎样了,样样看不顺眼。”

李中孚忽然问:“你姐姐一向有吃药的习惯?”

诺芹答:“单亲,压力大,整个担子在她肩上,睡不着,多吃几粒药,加半杯酒,便只迷过去,她不会故意轻生。”

“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

“一次。”诺芹不得不承认。

“试得多,总有一次会出事。”

诺芹不出声。

“有志者事竟成。”

“谢谢你。”

“忠言逆耳。”

“我是衷心感激,今晚多得你。”

他吁出一口气,“家里有个男丁总好些。”

“是,现在我才知道,姐妹俩有多么孤苦。”

“来,把你的身世告诉我。”

“现在,可真有大把时间了。”

第二天清早,诺芹去看姐姐。

庭风挣扎着问:“涤涤──”

“别担心,一会儿我去打点她上学。”

庭风松口气。

“真的爱女儿呢,还是注意身体的好,不然,怎么照顾她上大学呢。”

庭风不语。

“病得像蓬头鬼了,未老先衰。”

庭风这才说:“真要戒酒戒药了。”

诺芹过去握住姐姐的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庭风呆半晌,轻轻答:“三十岁了,有点感触。”

诺芹不出声,这是现成的一篇小说名字。

过一会儿她说:“平日那么有办法的一个女人……”

庭风苦笑,一边搓着面孔,“双颊痛得不得了,好象捱了打似。”

诺芹不敢说是她大力捆打过姐姐。

她借故看看表,“我去照顾涤涤……”

“拜托你了。”

“还说这种话。”

诺芹赶到,女佣松口气。

“没有事,你放心,一切如常,只当她出门几天。”

女佣不住应是是是。

诺芹亲自替涤涤梳洗。

真没想到一个小孩出门也那么费劲,同大人一样,全副武装,校服[奇書網整理提供]熨得笔挺,鞋袜整齐。

还有那大大只的书包,要是全部内容都消化得了,简直是国际状元。

诺芹替她背起书包,重得肩膊一沉。

涤涤笑了。

司机在楼下等,在这都会居住,而不必挤公共交通工具,几生修到,真是特权分子,岑庭风算得能干。

涤涤靠在阿姨身上。

诺芹利用车上时间与她背默英文生字。

涤涤忽然问:“阿姨,你几时结婚?”

“啊,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日子。”

涤涤有点担心,“妈妈说,你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孩子,就没有空照顾我们了。”

“你妈妈太小看我了,我永远是你的阿姨。”

她送涤涤进学校。

回到家里,与李中孚通过电话,她坐下来,开始写新的小说。

三十岁了,有点感触。

这个关头最难过,因为正式步入新中年阶段,所有成绩都抵挡不住那种人将老的恐慌。

许多人因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只得扮年轻,永远作廿六七八岁状。

诺芹已抱定宗旨她不会那样逃避。

她立志要成为城内唯一不隐瞒年龄的写作人。

她把小说首段传真出去,刚想去看庭风,编辑部电话来了。

“岑小姐,我是关朝钦。”

“有何贵干?”

“收到你的新小说。”

是要称赞她写得好吗,语气不像。

“岑小姐,你想到什么就写什么,给编辑部一个好大难题。”

岑诺芹沉着地问:“什么事?”

“三十岁了,有点惆怅,这不是年轻读者爱看的题材。”

诺芹一愣,“读者中没有三十岁以上的人?你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