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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三十三.排挤

    刚豪气的将杯中的酒一口气干了下去的傅怀歌,先是不解那忽然爆发出的叫好是什么意思,继而脸色一僵,由里及表层层透出薄薄桃红。

    傅怀歌酒量一般,稍烈一些的,仅仅止步于浅尝则止。然而万万没想到,自个儿杯中的酒虽是色清透明、醇香馥郁,入口后却来得如此辛辣呛鼻,硬是呛出了傅怀歌点点的泪意。

    是以傅怀歌为了不在席上失态,憋红了脸,忍下了想要咳嗽的冲动,一边拼命把持着酒杯,一边又要避免后劲过大捏碎了酒杯。

    傅怀歌来到这里已经十八年有余了,却是第一次体验到所谓的“蒸馏酒”。酒能到这个纯度,实属难得,她大概猜到了众人叫好的原因,不外乎是佩服自己敢潇潇洒洒毫不含糊地一饮而尽。

    事实也正是如此,这种酒并不多得,端午采曲,重阳投料,一酿就是一年。酒味入口暴辣、冲鼻、刺激,平常人下不了口,纵使西胡人骄傲如斯,大口嚼肉,大口喝酒,也不敢这般豪饮。

    然而傅怀歌却能面不改色豪爽的一干。

    众人各怀心思,先前的小觑也就此消了大半,注意力也都转到了泰玛桌上。

    泰玛黑下那张枯瘦的脸,看向傅怀歌的眼神有些难以捉摸的复杂,就像掺和了沙子,无比碜人。这种酒很是难得,因此被奉为上宾的傅怀歌等人,也只此一杯。至于她敬酒用的只是普通人家常喝的那种家酿,味道甘醇,并不辛烈,一杯饮半也并不值得稀奇。

    但傅怀歌并不知情,她只是看到了泰玛喝了一大口,出于礼貌自己也就懒得留杯,结果竟闹些幺蛾子出来。

    坐下后,勉力维持形象的傅怀歌渐渐有些昏聩,两眼有些发晕,头也有些发胀。不想这酒不光是入口暴辣,就连后劲也十足。

    “别碰那酒,你不擅饮酒。”傅怀歌沉沉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对常宁嘱咐道。

    “嗯。”常宁放下酒杯。

    “我离开一会。”傅怀歌小声道,随后站起身,从容的绽开唇角的笑容向着众人拱拱手,“本少离席方便一会,诸位尽兴。”

    傅怀歌刚起身,众人的眼神连带余光便齐刷刷的扫了过来,定在傅怀歌离席的身影上。

    顶着一窝子尾随的目光,傅怀歌好不容易咬着牙从容的走出了主营,再走远了些,绷紧的身子一放松,脑袋就立即重如铅球,摇摇欲坠。一股恶心涌了上来,傅怀歌立马扶到旁边的毡包旁俯身作呕。

    神兽大人探出脑袋,小心的给傅怀歌顺着胸口。

    一天下来她基本没进食,此时腹中更是空空如也,哪来的东西给她呕出来,是以胆水都快呕出来了,还是越呕越难受。

    “你也有狼狈的时候。”身后蓦然响起宛如钟声般清修的声音。

    仿佛是住在层峦耸翠,云雾缭绕的深山上,袅袅漫起的一缕青烟。

    又仿佛是多年未见,于千万人中,于时间的荒年间,忽然相视的那一眼,一切虽尘埃落定,却仍要轻轻地问候了一声:“你好吗。”

    傅怀歌低喘着,胸腔的抑郁以及腹中的翻腾另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还嘴。她缓缓回过头,赫连长生湖蓝的身影正好落入她视线里,不偏,不倚。

    隐约可见的乌云呜咽着向天尽头淌去,融进了一片墨黑中。西胡的月色很懂人情味,偏生选在了这个时间里,这个场景中,撩开它的面纱,攒射出梦幻轻薄的银华,衬得赫连长生一身朦胧如画。

    他一出现,映着疏影流连的毡包,摇落满天星辰的光辉,集于一身。世界瞬间明朗起来,那种明朗渗遍周身,直叫人无法自拔,也不愿自拔。

    或者,他天生就是一个入画的人。

    赫连长生靠了过来,自怀间掏出一条帕子,探到傅怀歌的面前,微笑道,“我还以为你真的很能喝。”

    傅怀歌并不接口,伸手就要去接赫连长生的帕子。

    岂料赫连长生手向旁边一挪,傅怀歌摸了个空,不禁有些恼怒地抬起头,却见赫连长生抬手,小心为她擦拭嘴角。

    傅怀歌一震,一股酥软的触感自赫连长生若有似无贴过傅怀歌脸颊的指尖泻出,席卷全身。

    赫连长生对傅怀歌的异常仿佛浑若未觉,一双眼瞳温柔如水,凝在她脸上,如视珍宝,细心呵护。

    傅怀歌原本就透红的脸颊,此刻一经赫连长生点透,愈发红得不正常。

    “殿下是来安慰我痛失蘅江的心吗。”傅怀歌压下腹中的恶心感,毫不客气地反驳过去,话一出口,傅怀歌陡然惊觉自己的嗓音竟如此沙哑诱人。

    无心的沙哑,最具诱惑。

    赫连长生上前一步,傅怀歌脑袋发晕,眼神迷离,脚下有些不稳,却已经退无可退,生生给赫连长生逼得贴到了毡包上。

    “你——”

    傅怀歌刚要开口,赫连长生突然出手,揽过傅怀歌的腰,截断了傅怀歌接下来要说的话。

    一阵天旋地转,傅怀歌连反抗的力气都施展不出,只能认命的被赫连长生揽着飞了出去。

    此刻之前,傅怀歌一向很喜欢用轻功飘来飘去,甚至享受清风扑面的快感。

    而此刻之后,傅怀歌真希望自己从来就没学过轻功。

    月黑风高,两道身影翩然掠过,身姿优雅。此情此景,该是怎样一幅动人的画卷?只是赫连长生将傅怀歌夹在腋下这一动作,实在太不雅观,更何况傅怀歌一直在捂嘴作呕,因而大煞风景。

    “快……快放开本少……”傅怀歌微微低喘,暗红色的眸子像被泪水洗涤轮回过,盈盈含情。

    赫连长生轻轻落到草地上,傅怀歌立马扶着他弯身干呕。

    “估计这里的东西,你也吃不惯。”赫连长生笑道,手一伸,竟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包袱。

    傅怀歌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看着赫连长生从容的从包袱里一一拿出干柴,长棍,木炭,火信子,以及一堆迷你的瓶瓶罐罐,生了火,最后竟从包袱里拿出了一只早已刮了毛剖了腹的兔子,架到火堆上烤。

    那双玉就的手,熟练的控制着手里的木架,让架上的兔子均匀地在火上翻滚。不一会,浓浓的肉香便蔓延开来了,赫连长生打开那些瓶瓶罐罐,从里面取出各种各样的调料,往兔肉上已洒,更加飘香浓郁。

    动作娴熟,姿势优雅,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姿势都仿佛早已锤炼演示过千次万次。

    烤个兔子都烤得如此脱俗如此漂亮。

    神兽大人早已饿的七荤八素,此时嗅到了肉香,小脑袋噌地窜了出来。

    傅怀歌看直了眼,胃很不争气的咕哝了一声,脸一红,开口遮掩道,“殿下原来不止会算计人,厨房工作也不错。”

    赫连长生看过来,眼底温柔涌动,笑道,“我是第一次做。”

    傅怀歌避开赫连长生的视线,道,“本少不信。”

    “是吗。”

    “烤你的兔子,本少饿了。”傅怀歌不愿直接承认自己心里□□裸的妒忌,袖子一抖,很无耻的直接侧躺到草地上。

    “阿凝。”赫连长生反动手中的木架,忽然叫道。

    “说。”

    “你嫁给我吧。”

    ……

    “你嫁给我吧。”

    傅怀歌眼前一晃。

    你嫁给我吧。

    我瞿卿,拿自己的性命立誓。

    将你看在眼里,捧在手心,记在脑中,留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