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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疑似谪仙入境来(周亮自述)

    我一向都知道这个女孩儿是漂亮的,但是我现在才知道她是迷人的。

    当听到院子里传来她清亮的嗓音时,我竟然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我内心里竟然是这么期待见到她吗?不知道她是在向谁撒娇,那绵软的声音竟然让我生出了些许气愤。她在干什么?她在求谁?谁敢不满足她的愿望,谁敢承受她这样令人心醉的娇嗔!

    看到院子里她莫名其妙的举动,我心中微微一震,难道她也是很在意我的吗?想起那日相见,她误以为当时在大殿之上我是真的在跟她告白,而我居然神使鬼差地解释一切只不过是在演戏。我清楚地看到她所流露出的些许失望的神情,莫非她心中对我也是有情义的吗?我为何要承认宴会上的事情其实是我和父亲早就策划好的,如果我默认了我对她的心意,她是不是也会坚定地为我生出情愫?也许是,真的不愿意骗她吧。

    那时,按照计划,我追随那抹背影到了殿外,然后装作迷路的样子向她问路。她转过身来,一瞬间,我居然觉得天地失色!那璀璨的星空,喧闹的人群,悠远的夜空全部成为了她的背景!我甚至忘了应该为她随口骗我而生气!我只记得她娇嫩的红唇之间,排列着洁白整齐的、贝壳一般小巧可爱的牙齿——那种可爱的小贝壳,不存在于偏远寒冷的羽族,却在中原的海边到处都是,很美,很耀眼。我看到她嘴里徐徐飘散出氤氲的雾气,模糊了那双似乎带有淡淡幽蓝之色的空落落的大眼睛。她的眼中似乎并没有我的存在,她只是看向这里,然后视线又漠不关心地转开。我有些不高兴,也想起了她刚才明明故意给我指错路,但是看着她的脸,我却无法生气。后来,她知道了我的身份,却没有对我行礼,而是嘲笑我的身高。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但是,我这次却觉得非常在意。那些嘲笑过我身高的人,早已臣服于我的骁勇善战,而她,我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证明我并非看上去那么幼稚可笑!

    谢胭脂,我总有一天会长成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到时候,我就会有坚实的臂膀供你依靠。

    但是,不可能的,对不对?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胭脂三年之后就要嫁给三皇子了,而我将会留在圣朝,见证那个时刻的到来。我不能改变什么,只能默默忍受,是不是?

    看到她拼命要去扫尘的样子,我忍不住想要阻止,明明心里想得是,不想让她受累,说出来却不是那种感觉了。她生气了,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她伶牙俐齿地驳斥着我的每一句话,而我的心则在一点点下沉——为什么我要跟她对着干,为什么我要那么说!她生气了,她会不会不愿意理我!

    但是,她说我长高了,虽然原意不是如此,我还是很高兴。

    我出主意让她去清扫练功房,这其中不能不说是有我的私心。我想看到她,即便是她穿着粗布衣服,挥动扫把的样子,也一定是可爱的。而且,我居然还想看到她生气的样子,那粉嫩的嘴唇微微嘟起,明亮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眉头微微皱着,像一个优雅的娃娃。她蛮横的样子一点也不惹人讨厌,还让人很是喜欢。我其实有点羡慕刚才“逃走”的牛叔了,他离开的时候还偷偷回头冲着胭脂的背影笑呢,那种宠溺的笑容,是对自己的儿孙才会展露的慈爱。牛叔是很疼爱她的吧,所以她才会这么毫无顾忌地缠着牛叔,即便他只是个卑微的下人——虽然身份比一般的佣人高,但也只是个平凡的下人,完全配不上胭脂的身份,但她愿意对着牛叔撒娇,只把他当成一位普通的老人。这和我前几天见过的所有贵族小姐都不同,那些只会对人指手画脚、大呼小叫的女人,真是让我觉得很恶心。

    我可以理解为什么杨府上下都会如此宠爱胭脂了,不仅因为她的美丽,更因为她的心——让她变得这般迷人。

    到了练功房,我有些不忍看到胭脂收拾房间时的艰辛了——这里实在是太脏了,就算是请来十几个人都不一定收拾得完。胭脂当然要抱怨了,她大呼小叫着,指责两个哥哥又懒又死要面子。在旁边看着她那份与人前不同的开朗活泼,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幸福,而且也在暗暗揣测,那个骄横跋扈的三皇子,一定从来没看到过胭脂的这一面。胭脂在他面前,一定是沉闷的,不快乐的。

    当我听说,原来练功房中一系列行之有效的训练方法居然都是胭脂制定的,甚至于那些奇怪的沙袋、木桩也是胭脂提议修建的,我愣住了。我原以为这些东西是中原人能够身强力壮的根本所在,还打算在此好好学习一段日子,把这些东西都记住,以后返回羽族就能让羽族的军队更加强大。没想到,这些只是杨家兄弟的训练方法而已,而且是这个仅仅十岁的小丫头想出来的主意!

    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懂得这么多远远超出她这个年龄应该理解的能力的东西!

    我欣然接受她“监督”我们负重训练,我知道她不过是想要彻彻底底打扫一遍这个脏的要命的训练房。看着她跑前跑后为杨义擦汗,帮杨斌递扫帚,我突然有些嫉妒起来,但是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闷头干活。

    突然一杯水递到我眼前,一杯白水。

    “干了这么久,累了吧?喝口水,歇歇吧。”胭脂灿烂的笑颜绽放在我眼前,我接过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背。她白皙的皮肤上被我擦出了一道黑色,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握着她的手用力把那脏乎乎的颜色擦掉。

    她很慌张地把手抽了回来,她的脸色有点发红,用一种非常细小的声音说:“不用的,没关系。”

    然后她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飞快地逃开了。我的手中还残留着她的香气,若有若无地徘徊在我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