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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9章 母凭子贵


    太后这才又看向方娬,语气也缓和了一些:“前阵子不是吐得厉害?该多在寝宫歇着才是。”

    方娬抿唇笑道:“这段时间已经好多了,多谢太后娘娘挂心。”

    太后闻言,也放心了些。她换了个姿势坐,下意识地伸手抚上肩膀。方娬蹙眉问:“太后娘娘肩膀不舒服吗?”

    太后点头道:“哀家这是老了,隔几日就觉得肩膀酸痛得厉害。”

    “那臣妾给您按按?臣妾在家时,也替娘按过。”方娬说着起了身,取下了手上的护甲递给流儿。

    太后却道:“这种事叫下人做便是,宝琴。”

    宝琴应声上前,却听方娬笑着道:“臣妾入宫后得太后娘娘照拂,臣妾也想尽尽孝心,宝琴姑姑就让了这个机会吧。”

    宝琴被她说得一笑:“娘娘言重了。”她朝太后看一眼,见太后点点头,宝琴这才又退下静侍在一侧。

    方娬替太后轻轻按着,闻得太后叹息着道:“哀家听闻这阵子皇上都鲜少来后宫?”

    方娬应了一声,乖巧道:“皇上心系天下,是苍生之福。”

    太后笑一笑,又道:“你倒是懂事。哀家虽不喜欢婉妃,可她流产的事哀家也觉得可惜得很,妩昭仪这一胎可要好好都保着,将来替皇上生个白白胖胖的皇子才好。”

    方娬低声道:“是,臣妾遵旨。”

    正说着,只见一个太监入内来,回禀道:“太后,婳妃回宫了,前来请安。”

    方娬微微皱眉,太后已开口道:“让她进来。”

    苏昀扶着方婳入内,不想见方娬也在。正在给太后做按摩,她什么时候和太后这样融洽了?苏昀心中鄙夷。

    方婳上前行了礼:“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挥一挥手,方娬这才朝她福了身子:“给婳妃娘娘请安。”

    方婳睨她一眼,淡淡一笑道:“妹妹有了身孕就不必多礼了。”

    太后见她脸色略显苍白,不免问:“这一路很辛苦?”

    方婳忙道:“不辛苦,谢太后娘娘牵挂。”

    太后点头道:“这次你办得很好,否则南方饥荒也没有那么快解决,皇上也会派人去洛阳嘉奖你爹。”

    “谢太后娘娘。”

    方娬的黛眉微蹙,她自是听明白了,原来皇上要她去洛阳要爹出钱赈灾?方娬的脸色沉了,这样好的机会,皇上竟叫她去!怪不得太后对她的态度好转了那么多!可爹怎会同意!

    她从小便是在爹娘宠爱中成长的,如今她竟嫉妒了。

    太后未曾注意到身侧方娬的神色,目光轻落在方婳脸上,低语道:“回宫了就好好休息,你既成了皇上的嫔妃,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给皇上开枝散叶。”

    轻描淡写的话,却如一阵细而长的针,直直地刺入方婳的心口去。她微拧了眉心,只得点头称是。

    方娬的心更是慌了,皇上这样看重她,倘若她也生个皇子来与她争宠,那以后怎么办?

    “昭仪娘娘没事吧?”宝琴注意到了方娬的脸色。

    太后回眸瞧一眼,担忧道:“这又是怎么了?流儿,快送你家主子回去休息,有了身孕以后别太累了。”

    流儿忙上前来扶了方娬出去。

    方婳跟着告退。

    宝琴送方婳至门口,才要转身入内,却闻得方婳叫住她:“姑姑请留步。”

    “娘娘还有事?”宝琴低头问道。

    方婳小声道:“本宫听说延宁宫的宫女采苓死了,如何好端端就死了?”

    宝琴道:“采苓那丫头喜欢喂鱼,也不知怎的就掉下去了,被发现的时候早就咽气了,娘娘怎问起这个?”

    方婳摇头道:“没什么,那本宫回去了。”

    “娘娘慢走。”

    方婳与苏昀才走出延宁宫,苏昀便道:“你说宝琴会在撒谎吗?”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方婳有些心悸交瘁,若不是看见宝琴,她大约还想不起采苓的事。须臾,她才道:“应该不会,要采苓传话的人应该只是利用了宝琴,她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没那么容易买通。”

    苏昀听了觉得有理,叹息道:“那这件事岂不是死无对证了?”

    方婳不说话,司衣房的宫女背了黑锅,宫中嫔妃事不关己的人大有人在,唯一受到伤害的楚姜挽却认定她方婳才是凶手,真相怕是真的要沉入海底了。苏昀看她不忘静淑宫的方向而去,不觉问:“还要去哪里?”

    “去延禧宫。”方婳说得好不迟疑。

    苏昀皱眉道:“这一路你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应该回去休息了。”

    方婳却道:“我刚回宫,给太后请安后,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也是应当,等过几日,我再突然去太皇太后宫里就会惹人注意了,谁都知晓太皇太后素来深居简出,不与宫里人打交道。”

    苏昀叹道:“好吧,你总是想得这样周全。”

    潋光引方婳进去时,太皇太后正在后花园逗那只白绒绒的小狗。

    方婳近前行了礼,太皇太后起了身,一侧的太监忙识趣地将小狗抱下去。太皇太后笑道:“哀家这延禧宫可不常有人来,听闻前阵子皇上准你回家省亲去了?”

    方婳点头,上前扶住太皇太后的手,这才道:“礼部尚书袁大人随臣妾一起去的,中途出了点事,臣妾还顺道去了沧州一趟。”

    “哦?”太皇太后回眸看她。

    方婳继续道:“西楚人抓了九王爷为质,想要挟皇上送地给他们。”

    “还有这等事?”太皇太后的脸上露出了震惊,她示意身后的宫人都远远跟着,这才问,“那后来呢?”

    方婳压低了声音:“西楚什么都没有得到,九王爷受刑犯了病,眼下还在沧州城养着。”

    太皇太后的脸色有些难看,半晌,才道:“修儿的身子素来羸弱,难为他了。”

    方婳细细看着太皇太后的神色,鼓起了勇气道:“臣妾先前对九王爷不甚了解,然这次沧州行,臣妾为让九王爷平安归来,好使的西楚没有要挟皇上的筹码而让臣妾的侍女扮成医女去将王爷替换出来,王爷却不愿一命换一命。九王爷如此心善,当真会与莹玉公主的死有关吗?”

    太皇太后的眸光一沉,语气也沉下去:“这你又是听谁说的?”

    方婳从容道:“皇上曾提过。”

    太皇太后忽而站住了步子,目光幽幽望着前头一簇雏菊不说话。方婳的掌心微微有了汗,她暗自吸了口气道:“臣妾昔日在尚宫局时,也听闻了一些关于映典正的事听说她是查了当年柳贵妃娘娘谋害莹玉公主一事后自尽的太皇太后您还记得映典正吧?”

    她的话音才落,便见太皇太后猛地回身,苍老眼底突然迸出一抹犀利,微怒道:“大胆,这些话若让旁人听了去,婳妃,你死无葬身之地!你咳咳咳”太皇太后猝然捂胸咳嗽起来。

    潋光等一众宫人忙从后面跑上来,急忙将太皇太后扶回寝宫。

    太医很快来了,方婳与苏昀侯在外间,宫女拿出的帕子上明显有了斑驳血渍。一炷香后,才见潋光出来。她朝方婳福了身子道:“娘娘请回吧,太皇太后要歇息了。”

    方婳忙问:“太皇太后没事吧?”

    潋光的脸色不好,只低头道:“太皇太后是老|毛病了,她让奴婢转告娘娘,娘娘是聪明人,有些事可做,有些话却不可说。奴婢先进去侍奉太皇太后了,娘娘走好。”

    珠帘摇晃,潋光已入了内室。

    从延禧宫出来,方婳的心揪了一路。

    太皇太后今日的态度已告诉她,映岩之死事有蹊跷,也许当年莹玉公主的死也没那么简单。太皇太后也许知道什么,但她不会告诉她。

    方婳的心头一跳,她记得太皇太后曾说过她很聪明,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莫不是太皇太后一早就猜中了这事吗?

    她的掌心冷汗涔涔,倘若公主之死真的与燕修无关,或者与柳贵妃也无关,那皇上还会这样对燕修吗?

    她的心跳得厉害,她必须查出当年真相,还燕修一个清白,还他应有的尊严!她也不必争宠用自己的地位去帮他了!方婳似乎又瞧见了希望。

    是夜,宫女紧闭了窗户,幔直垂,外头才闻得皇上来了。

    容芷若扶了太后自内室出来,燕淇一袭团云锦袍,沐一身清辉冷月入内。太后一见他,眉目幽深道:“南方饥荒已解决,昌国的时疫也控制住了,边疆也缓和了,皇上竟还这样忙,这会才来哀家这里?”

    燕淇朝她行了礼,才道:“儿臣与袁大人甚久不见,便叙叙旧,倒叫母后等急了。”

    太后哼一声坐下道:“听说你同意让止锦去云州了?”

    燕淇跟着坐下,宝琴来上茶,他抬手道:“不必了。”宝琴退下,才闻得他又道,“母后的消息真是灵通,此事儿臣本想亲口来跟您说。”

    太后显得有些生气:“止锦一早来和哀家说了,皇上怎同意让他去”她一顿,随即到,“云州山高路远,止锦从未出过远门,哀家如何放心?”

    容芷若闻言便笑道:“太后娘娘有何不放心的?二哥素来机灵古怪,就是孤身在外也不会出什么事。再说,这回是去见大哥,到时爹定会派人随行的。”

    燕淇点头道:“芷若都这样说了,母后还担心什么?就让他去,当年表哥去云州时他便吵着要跟去,被母后拦下了,如今他也大了,您能拦得了几次?”

    “可是”太后面露难色,却见燕淇从容起了身,抚了抚衣袍,浅声道:“母后且放心,一切安好。”

    太后略一怔,终究未再说话。

    容芷若送燕淇出去时,小声道:“皇上,我大哥这些年还好吧?”

    燕淇应了,笑着道:“想他了?”

    容芷若点点头,浅声道:“大哥替皇上办事,芷若不敢多问,就是多年未见,很是想念。”

    燕淇站住了步子,回眸凝望着她,他的目光有些复杂,看得容芷若不禁低下头去。他低声道:“你瘦了芷若。”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脸蛋,嫣然笑道:“小时候皇上便说我,还是瘦些好看。”

    燕淇一怔,见面前女子羞涩抬起头来,目光盈盈望着他,他不动声色别开脸,低咳一声道:“朕还记得后来,你三天没吃饭,母后以为是朕教唆你,朕还被母后叫去训斥了一番。”容芷若脸上的笑深了,语中含笑:“原来皇上还记得。”

    “嗯。”他应得淡淡的,却也不急着走了,转至一侧的亭中坐了,才又道,“那时你有什么事都会同欢儿说,欢儿便同朕说。”

    容芷若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看向面前之人,脱口道:“您都知道了?”她对他的心思,她从小就爱慕他

    燕淇示意她坐下,才开口:“芷若,你是个好姑娘,朕却不够好。朕有三宫六院,给不了你幸福。”

    容芷若美丽的瞳眸瞬间撑大,选秀之时他不要她,后来又说要将她指婚给袁逸礼,她却从未想到有一天,他会在她面前说得这样直白。容芷若的眼睛一红,哽咽道:“若我说不在乎呢?我不在乎您有多少女人,我统统不在乎!”她只要做他的女人,只要留在他的身边!

    她欲握住他的手,他却躲开了,话语瞬间冰冷下去,再也尝不出一丝暖意:“若是朕让你误以为朕也喜欢过你,那朕很抱歉,那时朕还小,不懂情为何物,朕只是拿你当妹妹来看,同欢儿一样。”

    容芷若脸上的笑容僵了,目光定定地落在燕淇的身上,他身上的锦袍也似瞬息之间冷情起来是吗?他说从未喜欢过她,他们青梅竹马,他还说过要照顾她一辈子呢,难道全是骗人的吗?

    他如今却同她来说只拿她当妹妹看,妹妹容芷若的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燕淇已起了身要走,她叫住他:“皇上心里有人吗?”

    他的步子顿住,丝毫不掩饰:“有。”

    “是谁?”

    “这个你没必要知道。”

    她颤抖地咬住唇,却仍是不甘心:“那皇上得到她了吗?”

    冷月白光落在他绝美的侧脸,浓长的睫毛滑下一片扇影,他的话语清淡:“还不曾。”

    她的心底似有侥幸,却又嫉妒不堪:“为何?她不爱皇上吗?”

    “很爱。”他的话语简短,却透着挣扎的痛。

    容芷若哽咽道:“我也很爱皇上,从懂事那天就爱上您了”她的话未完,便见面前之人已阔步离开,她追出亭子,大声叫他,“表哥!”

    他终于又止住了步子,却没有回头,低沉了声音道:“芷若,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朕是为了你好。”

    语毕,他再不停留,疾步走出延宁宫。

    “表哥!表哥”容芷若追了几步,忍不住蹲在院中捂脸哭起来。

    宝琴闻声出来,见容芷若在院中哭泣,忙上前问:“姑娘怎么了?”

    容芷若扑进她怀里哭道:“宝琴姐你告诉我,皇上心中可容天下人,为什么独独不肯分一点点爱给我?难道是我不够好吗?我比不上他的嫔妃们吗?”

    她这样一说,宝琴自是明白事情来龙去脉了,她伸手拍着她的背,低言道:“姑娘从小长在皇家,还不明白皇上的心思难猜吗?姑娘有太后娘娘疼爱,有些事该看开一些。”

    容芷若不说话,还是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