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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很遗憾,那只被寄予厚望的兔子在十天之后就断了气,阮清的思绪也被那只断气的兔子搅得一团糟。她想要专心研究药方,可是旁的念想总是不断地来干扰她,令她烦躁不已。

    阮清终日把自己关在院子里,去得最远的地方不过是外面炼药的后院和旁边的兔子屋。她已经半个月没有看见崔子笙,听闻,他也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每日只是让人送饭进去,有时甚至还在书房里睡下,这让上官绾很是担心。但她一个女儿家,对于男人们的事情拿不定主意,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天气越来越闷热了,西北干燥得厉害,正午的太阳毒辣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晚上下了场雨,给浮躁的大地带来一场洗礼。雨后,雾色蒙蒙,花草在月光下的影子像是被人用水晕开一般,显得迷幻而又真实。

    阮清信步走出院外,来到后花园中,大雨像是把她心中的忧虑一洗而净,让她也能享受短暂的宁静。她坐在湖边的石头上,看着湖中的倒影。自己的身影在湖面上影影绰绰,有时树梢上的一颗落珠,就能把她的倒影打得混乱,但不久湖面总能恢复平静,就像她的心一样,虽历经动荡,最后总能归于宁静。

    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阮清知道,这不是一颗寻常的落珠,而自己,已不能回复往日的平静。她微微转过身来,给来人行礼。

    他也坐在方才她坐过的位置旁边,意味很是明显。

    阮清没有说什么,也坐了下去。

    “本想着出来散心,不曾想,你也在这里。”

    “此处确是景色宜人,不过寥寥数笔,便能将天下之美尽收眼底。”

    崔子笙笑着看向湖中的巨石,说:“你还是第一个称赞此园的人,婠儿一直看不惯这石头,总想着叫个石匠来雕刻成八仙才好。”

    “夫人生于大户,自是更喜精雕细琢之工。”

    崔子笙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坐着,似乎在想什么事情。阮清看他一言不发的样子,担心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让他不高兴了。

    许久,让阮清几乎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只能听见身旁之人一下一下的心跳声。

    他问:“当初,你是怎么嫁到我们家来的?”

    阮清有些惊讶,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清楚实情。她把来龙去脉都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还没说完,崔子笙就叹气地摇了摇头。

    “你以为,凭的是这个?”

    阮清自己也不知道,所以也说不上来,她宁愿相信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或者可以说是阴差阳错。

    “你说,会不会是父亲已经知晓了你的事?”

    《药王志》?但是这件事是她一个人的秘密,就是连自己的家人也不曾晓得的。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怎么可能知道。可事实就是这么凑巧,偏偏她嫁的不是别人,是病入膏肓的三公子,这不得不引起别人的猜测。

    “你怎么没有问我是如何得到《药王志》?”

    他从来就没有问过,这让她的心里一直有一种异样的情愫。

    “你想说的时候自然就会说,你不想说,我又何必强迫你。反正,你对我构不成威胁。”他总是这样的自信。

    崔子笙在阮清的目光中,一直平静地看向湖中的那块石头,说:“人都有想深深埋在地底下的事,我也有。”

    他转过头来,突然的四目相对,让那句“我也有”深深地印在了阮清的眼里,心里。

    阮清忽然很好奇,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当年差一点儿,就成了这个人房中的小妾。

    心里想的跟不上嘴里说的,她竟然,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崔子笙侧脸看向她,满脸的震惊,显然,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情。阮清不知道他震惊的是出于她的身份,或者只是出于她这个人。

    气氛一下子变得异常的尴尬。短暂的宁静被打乱,阮清的思绪再次被搅得浑浊,她立马起身回院子去,只留下崔子笙一人呆坐在湖边。

    那天夜里,崔子笙直坐到后半夜才回房,漠北昼夜温差大,外面刚下过雨,阴冷潮湿,加上他连日来的劳累,就染上了风寒。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上官绾就派人来把阮清叫去了,她坚持要让阮清看看崔子笙的病。

    把过脉后,还没等阮清说话,崔子笙就插话道:“不过是小小风寒,至于这么劳师动众嘛,抓几服药吃就好了。”

    的确,风寒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崔子笙却有更大的问题。

    “风寒事小,只是公子的膝盖……”

    阮清还未说完,就能看见两人若有所思的神情,她就知道她猜得没错。

    “将军的膝盖受不得凉,日后还是要注意多加保暖。虽不能完全治愈,但是针灸和外敷药膏还是能缓解不少疼痛的。若是公子不介意,我这就回去把用具拿来。”

    上官绾抢在崔子笙之前答应下了,使用的器具很快也从西厢那边拿了过来。

    崔子笙安静地躺在榻上,裤腿被下人卷起,或深或浅的伤痕刺痛了阮清的眼。这些疤痕有刀伤,有箭伤,相互交错,让人不忍直视。阮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专注于手上之事。

    她细细地看着自己下针的地方,一直到针灸结束,都没有抬头看上面的人,但是她能感觉到,上方灼热的眼光能把她烧出个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