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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京城长街。

    “救命啊光天化日有人抢东西拉!”

    热闹的长街倏地传来杀猪般的破锣尖嗓宛琬定身望去一身着兰花布衫中年乡妇拍胸跺足的指着前方长街两旁不乏壮丁驻足观看却无一人上前帮着追赶。

    忽地宛琬身边窜出一矫健身影只见胤禵身手敏捷风驰电掣般追上前去。那跑得奇快的瘦小贼人见势不妙慌忙将手中荷包一扔。

    胤禵想着宛琬一人留在身后便也不再追赶顺手拣起地上荷包返身走去。他见宛琬笑脸盈盈目流赞许心中得意万般客气地将瘪瘪荷包小心翼翼交还那妇人后气定神闲地掀起他那双好看的剑眉仿佛在等着他意料中的赞许。

    乡妇狐疑的打量一眼面前贵公子猛地张大了嘴一把抢回他手中荷包满脸愤然“怪不得我家老头子说城里骗子多你们是一伙的吧看这荷包瘪瘪就故意把它抢回来好再回头来骗我哼。”她凶巴巴的瞪了胤禵一眼一扭屁股掉头跑了。

    什么?胤禵掏掏耳朵几疑是幻听不可置信地问宛琬:“我耳朵没听错吧她真是说了那通蠢话也没道一声谢就这么走了?”

    可怜的胤禵见义勇为后难得放下架子对一妇人如此殷勤讨好宛琬强按下一肚皮狂笑肃严道:“的确没有。”见他还杵在原地不忍再打击他含笑道:“不过我想等她回去告诉她家老头子后她一定就会后悔自己怪错好人了。”

    “一定是的。”胤禵愤愤不平斜眼只恨这宛琬烦侍卫、小厮们跟着硬打了走才害他遭此不公。

    须臾两人不约而同想起方才情形又齐齐笑了出来笑罢这才一同前行。

    胤禵见宛琬一人落在后面若有所思地笑如梨花“想什么呢?那么入神还笑成这样?”

    宛琬满脸不可思议“瞧你刚才身手敏捷飒是威猛我还真难以想象九阿哥说你小时候粉雕玉琢的就象个水灵灵的小姑娘。他私下里硬是胁迫你换上女装唱曲说那时你年纪虽小扮相却倾国倾城嗓音甜美可惜啊我没能赶上一睹芳容现在他们也威胁不了你了。”语气很是遗憾。

    “哼他们要想再看自是不可能了。”胤禵故意拖长声调“不过若是你开口相胁的话”

    宛琬瞪圆杏眸兴奋得龇牙紧盯住他挥舞粉拳佯装威胁。

    胤禵凑近了她一本正经道:“你若威胁我换上女装卖唱我卖身不卖艺。”

    切宛琬一拳击出。

    四贝勒府厨房。

    “你烧出来的东西它能吃吗?”胤禵身靠墙壁抱臂笑言。

    灶头边的宛琬头也不回道:“不能吃你最好别吃。”

    “那就好了我就想你烧得难吃些好让别人都不爱独我一人尝。”胤禵笑眼眯眯。

    两人嘻嘻哈哈便至晚膳时分。

    东风阁膳间。

    “你不好诗词字画倒也罢了。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总以贞静为主可又有哪家的格格象你这样独独好吃的。”福晋含笑望着宛琬无奈摇头。

    “这有什么关系孔老夫子还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焉’。”宛琬满不在乎。

    “这红烧肉看着倒也晶莹透亮尝尝味道如何。”胤禵夹起一块入口。“嗯很好吃皮糯肉精肥而不腻酥香浓郁看不出你是真会烧。”他满意得连连点头赞好。

    “那当然。”宛琬得意地抿着小嘴她的红烧肉可是得自同学老妈绝传。“我这里有家的味道。”

    “屋子的味道?没吃出来?”胤禵大惑不解。

    “笨蛋有屋的地方就是家吗?有亲人的地方才是家呀!我是在用心烧所以才好吃。”宛琬脱口道。

    “不得胡说!十四弟你不要见怪宛琬是小孩子心性不知她怎么搞的什么事都喜欢自己做和那些下人们处得比谁都好。”福晋出言斥责。

    “四嫂没事我就喜欢她这样。”胤禵咧嘴一笑冲着宛琬坏坏地眨眨眼。

    宛琬一吐俏舌讪讪一笑眼角溜见胤禛正身端坐一言不只夹了块肉慢慢咀嚼。

    胤禵瞅了个空档附在宛琬耳边轻言:“我现在越觉得你好了你就依了我吧。”

    “不行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不能以身相许只能请你吃顿红烧肉。”宛琬悄悄收回她稍不留神滑出的视线肯定道。

    饭毕胤禛就着丫鬟捧过的漱盂漱了下口盥手毕接过另一旁递上的茶盅呷了口茶随意与福晋说道:“过两日是宛琬生日了吧府里好久没热闹了。就在后园戏台让府里戏班拣两出热闹的戏唱还喜欢什么都随她意添办。”

    福晋笑着接口:“她小孩子家看不懂戏。爷不是最烦那些个热闹戏了还是就唱平日那两出吧。”

    “他们新排了两出热闹的我瞅着不错就唱那个吧。”胤禛记得宛琬说她最烦咿呀水磨腔活象在挫她心言毕也没望宛琬一眼径自招呼了胤禵一同离去。

    宛琬又陪福晋说了好一会子话后方才回房。

    夜深人静宛琬已欲宽衣卧下时天冬近身回禀说福晋房里的大丫鬟白芷候在外间有事要回她。

    “这么晚了找我做什么姑姑应已就寝了吧?是不是你们又闯什么祸了?那你快让她进来吧。”宛琬疑惑道。

    白芷撩帘入内‘扑通’一声朝着宛琬跪了下来。“格格奴婢虽然愚昧可也知道事到如今这府里只有格格才能救得了奴婢。”

    宛琬急忙上前拉起她苦笑道:“你先别忙着给我戴高帽快快起身。你做事向来稳重懂分寸这般和我说话必然是出大事了可只要我能帮上我总是会帮你的。”

    白芷面对宛琬徐徐道出。原来福晋说她年纪大了该给她找户好人家。偏巧前几日府里来了个人闲聊到后说起想找一年轻、健康女子去续香火。那人年近五十因家有悍妻虽一直无子却不曾纳妾。十三爷玩笑说由四爷做主赐一府里的丫鬟他那妻定无话可说。四爷见那人闻言似有窃喜便来问福晋府里可有合适人选。福晋道那人好歹是个次五品官员对丫鬟来说算是个顶顶上好的归宿就和四爷说要把她许配与那人。只等忙过这阵就把事给办了。可白芷她思前想后决心带着她妹子白芍一块离开这府里去个偏僻地方隐姓埋名过日子。

    宛琬听完一时有些犹豫:“白芷姑姑素来夸你伶俐懂事她一定觉得这是个好出路才会特意许与你的。你若不愿我大可帮你去与姑姑商量看能不能想想其他法子或换个愿意去的?”

    “这请格格放心人各有志我若不在了自有人会乐意嫁过去。自从福晋和我提了这事后丁香就一直闷闷不乐总嘀咕我福气怎么那么好一下就乌鸦变凤凰了。她说家有悍妻又怎样?她还年轻貌美呢还说若真能生下个一男半女指不定谁让谁日子过不下去呢。”白芷胸有成竹道。

    宛琬噗哧笑了回头一想她这话里大有问题“你是不是另有事瞒着我?我去求姑姑换成丁香嫁过去不就成了何必非要逃走呢?”宛琬凝视住白芷试探道:“是不是心里有人了?这又没什么你和我说我去求他们索性成全了你。你和白芍不是因老家泛灾才自小被卖进府早没了亲人又无处投奔两个女孩子家在外颠簸流浪太不安全了为什么非要走呢?白芷我答应你不管你有什么为难的你说出来我都尽力想法替你解决还是不要逃走的好。”

    白芷听完她一席话眼角泛湿终忍不住轻言道:“格格你与旁人都不同可在这府里也要万事小心才好有个故事我想说给你听。”

    宛琬一楞她已低声说起:“从前有户大人家家里有老爷太太二位姨太太。这三位夫人只有一位姨太太生了两个儿子偏巧这位姨太太又怀上了孩子精神萎靡吃不下东西。另一位姨太太就说老爷书房里的那盆迷迭香听说对振神开胃最有益处了。太太听说后找来了一直为这家女眷诊疗的大夫打听是否有用大夫说那花对常人自是有百般好处惟独对孕妇却是大忌万万不可。没过过两日这太太便说那大夫年纪大了做事有些糊涂打他回了乡另换了个新大夫又让她自己的亲侄女送了两盆迷迭香去那个身怀六甲的姨太太寝房里。”

    宛琬听傻了白芷说的是姑姑吧难道李淑雅的流产背后还有这段龌龊是她那高贵端庄温柔贤淑的姑姑吗?她不可置信的用力扳住白芷肩头探向她眼眸深处断无一丝躲闪没有一点惊慌真的是真的吗?姑姑是怕白芷无意中听到了什么才自以为替她配了户好人家用来堵口?白芷明白若是不从她再留下去终是祸端所以才非走不可?宛琬越想越是心凉姑姑只怕从来都是在乎的吧这样既打击了李淑雅又挫了年佩兰的锐气一箭双雕可那到底是一条人命是一个还未出生无辜的孩子。姑姑又有没有想过她那样做还可能会害死自己呢?

    沉默许久白芷面色黯然道:“格格我不得不走只求格格成全。我妹子白芍在年福晋那当差我总要带了她一起走还有出京城最快的马车也要半日工夫这么大会工夫如何才能瞒过府里?”

    白芷的话语拉回了宛琬的思绪她强打精神道:“既然这样还是走了的好。宜早不宜迟过两日正好是我生日你们就那日走。”

    宛琬想了想又道:“白芍的刺绣活是府里一绝我只说想借她几日为我过生日穿的衣裳绣花那年佩兰断无不肯的道理。那天人多事杂我会特意向姑姑讨几个她房里伶俐的人过来帮我少你瞒个一天半日的总不会太难。倒是你们逃走后别去那偏僻之处藏身穷乡僻壤的小地方突来了两个大姑娘容易让人追查。出了京城你们姐妹俩还是往热闹的地方去吧大隐隐于市再说热闹之地也方便你们日后谋生。我有些头痛一时也想不清不还有两日功夫么待我明日去将白芍讨来后咱们再细细琢磨那日府外的接应之人出逃的路线等等诸多该小心之处。”

    一晃两日。

    白芷揭起绣线软帘见宛琬已换过衣裳坐榻上等她忙快步上前请安。

    宛琬挥手硬让白芷坐上榻来告诉她都已安排妥当。明日一早便会有人在离王府隔两条巷子处驾车候着。只等天亮府里可开院门便由半夏拿着牌子领她姐妹俩从角门出去若遇人盘问的说辞她也已详细告之半夏了。宛琬有些放心又拉着白芷将所有事重捋一遍。

    二人正说着半夏走进来道:“格格已快三更天了只怕巡夜老妈子们见这屋里还灯火通明的不好。”宛琬让她去取过西洋表看果然针已指到子初二刻方从新盥漱宽衣歇下。

    次日宛琬因心中记挂着事一夜没好生得睡辗转熬到天刚蒙亮便起了身。

    还睡得迷糊的天冬被半夏一推拉也忙打着哈欠爬了起来招呼了外间的丫鬟们入内伺候宛琬梳洗更衣。

    半夏见宛琬在榻上不住向窗外张望忙至窗棂前揭起窗屉从玻璃窗内往外一看回禀说今日应是个晴日。

    宛琬等不及梳洗便要半夏赶紧先领了白芷姐妹出去。

    昨用膳时福晋便说今日是宛琬生日特许她不用一早前去请安。待她盥漱毕天冬说半夏走时特意嘱咐格格生日得装扮的喜庆些再说回头也可搪塞那边何故姗姗来迟。

    宛琬听着有理便随她坐至梳妆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