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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杨小标回南平时,又再次去了春江市最大的家具市场转了转,凭他走南闯北积累下的眼光,为干爹的新家相中了几套好家具。回了南平,小标没直接找六子,先找上了沙沙。

    沙沙这几天激动得是吃不香睡不安,既然六子都把发财的事不避讳地告诉了同事,她也就急不可耐地告诉了汪父汪母,听到能卖到六万多块,汪父的嘴巴差点就合不拢了,望向六子的眼神分外精神,建国建设更是一脸惊喜,说话的语气不自觉地就带上了点谄媚。

    南平县城也就那么点大,没两天就到处传得沸沸扬扬,人们在羡慕之余少不了嫉妒,更多的人恭喜的同时无不叫嚷着让杨陆顺请客,沙沙营业部的同事以及朋友们蝗虫一样骚扰几次了,弄得沙沙不厌其烦,可又得不强打起精神应付,免得被人说有钱就变脸,心里却骂了六子不知多少遍:死六子,钱还没见到,请客就花了一大坨,平时见他挺精明的人,咋就想这么个馊主意呢。

    这不沙沙神情萎靡地坐在窗口,陡然见了小标,顿时就容光焕发,不待小标开口,就直扑后面找领导请假了,喜孜孜地与小标一起上了车,不等做稳就问:“小标,卖了多少钱?”眼睛还直出溜,找那装钱的大袋子哩。

    小标微笑着把那邮票夹从包里拿出来,沙沙一见几张邮票还在,满腔激情烟消云散,瞪大眼睛说:“小标,怎么回事?难道春江那么大地方还没人买得起?”小标笑着摇了摇头,沙沙喃喃地说:“莫非情报有误,那邮票根本不值钱?哎呀,这下出丑了,请客花了钱事小,真要”

    小标细心地把邮票夹装进包里,说:“干妈,一时半会说不清楚,等会到了我那里,再慢慢详谈,不过先给你吃个定心丸子,这四张邮票可卖七、八万呢!”

    沙沙本已暗淡的双眸立时光彩照人,细眉一扬就要说话,小标连忙说:“别慌问,马上就到了,上楼喝着茶,听我慢慢给你干妈表一表!”沙沙嫣然一笑就住了口,那万种风情也让见识不少的小标为之炫目,更不说车上的铁子等人,竟然都直咽唾沫。

    好容易等人泡上了茶,楼上安静下来,沙沙才问:“小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小标把邮票夹小心地放在沙沙面前的茶几上,说:“干妈,这次去春江,我找了不少老资格的邮票专家,他们一致认定这四整版庚申猴票是上品,一些专业术语我也没听全也没记下,反正就是夸好!”

    沙沙见他说得有趣,不禁嘻嘻直笑,小标说:“我听他们说好,就说卖了吧,开个价钱,高的开到了一万六、七。可我一朋友却私下劝我不要急着脱手,怕是日后还有升值。我听了也琢磨着对头,虽说能卖到几万块钱,可现在这势头,人民币越来越不值钱,还不如留着好东西呢,况且我也好奇这玩意儿究竟能升值到什么地步。”

    沙沙脸上还带着笑,心里却有点埋怨了:你现在是有钱人看不上几万,我可是等米下锅啊!说:“小标,我也很好奇这邮票到底能涨成啥价,可现在,六子他急着弄房子呢。”

    小标哈哈一笑说:“所以我先跟你说这事呢。我觉得,邮票暂时不能卖,反正我那里建了个三层楼,就是给你们住的。”说着把邮票夹冲沙沙一推说:“干妈,邮票你保管好,哪能把稀罕东西随便就卖了呢。”

    沙沙说:“小标,你的好心我和你干爹都领了,你也知道六子的脾气,他咬住死理了,我是没办法改变他的。”

    小标说:“干妈,你把邮票藏起来,告诉爹卖了六万多块钱,然后我介绍你们买了那房子不就成了,把房子的手续全用你的名字办了,爹不信我,总信你吧。要不我先给你六万五现金,你让爹看看。他反正工作忙,买房子或是建房子不迟早得交给我来搞啊?咱们再给他做思想工作,建房子不如买房快,把咱旺旺抬出来压他,不怕他不就范!”

    沙沙没料到小标会这么安排,迟疑地问:“小标,这、这么大的事,瞒着六子,我觉得还是不妥当,你说那房子让我们住,为了旺旺我厚着脸皮也是愿意住进去的,可凭白无辜地送这么大幢房子给我们,我是不敢接受,也、也受不起这份大礼!”

    小标急了,说:“干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爹的感情。当年我和爷爷潦倒成那样,这世界上除了爹是真心待我和爷爷好外,就再没第二个人伸手帮我一把了。干妈,你一直是城里人,没饿过也没冻过,你不知道我这苦孩子遭过的罪!”

    说到伤心处,小标流出了感激地泪:“干妈,这么些年我从来没在你和爹面前说过这些陈年往事,不是我没良心忘记了,而是报恩德不是嘴巴里说几句谢谢就成行,得用行动!当年爹用自己不多的工资给爷爷买药,给我买衣服文具,给家里解善伙食,当孝子把爷爷安葬,又把我送到部队里锻炼,我杨小标早就把爹当成亲爹了,原想靠自己的本事赚了钱好报答爹,可、可爹是男人,真正的男人,宁愿自己受穷捱苦也不接受我的孝敬,我、我心里苦哇,恨自己不能说服爹。这些年我在外面闯荡,朋友结交了不少,可哪有什么真心实意的呢,都是些狗肉朋友,狐朋狗友,有钱风光的时候就是朋友,没钱落魄了人影也见不到。这世界上只有爹才是真正对我好。可惜我不争气,爹不怎么理会我,也是恨铁不成钢,我不怪爹,只怨自己不争气啊!”

    他象狼一样呜咽着,沙沙也陪着洒了把同情的眼泪,说:“小标,你爹不是不理会你,是不愿意什么事都麻烦你,这次邮票的事,他不就第一个想到你了么,只有自家人的大事情才依靠你是,你爹心里还是有你的。”

    小标好容易停住了悲伤,用双手把眼泪擦干净,咧嘴强笑了笑,说:“我知道,这么些年叫爹总也叫亲了。所以干妈,这次无论如何也得让爹住进新房里去,爹也实在受够了苦,平时忙工作,还要惦记乡下的爷爷奶奶,还有旺旺。一路上我都想好了,等爹来了,我们把钱给他看看,然后就讨论房子的事,他说新修也好买也好,我们俩反正把这事揽过来,一切都不让爹插手。隔几天我们再聚一起,我就说访到了一幢修好的新楼,房主人做生意亏了急着卖,弄个假房东跟爹见个面,把价钱谈妥,一切手续我就立即办了,争取一个月后住进去。干妈,你干脆请个长假,我们好生把新房子布置布置!”

    沙沙见小标说得情深意重,心里很是高兴,看着茶几上的邮票,她哪有什么好地方藏,还不如交给小标保管为好,也借此表明对他的信任,就说:“小标,我其实比你大不了几岁,沾了六子的光被你叫干妈,实在也当不起,南平俗话说少年叔侄当弟兄,我心里多数还是把你当弟弟一样看待的,你这么做是对我们好,我很清楚,也很感激,我一个堂客们也没什么主见,你怎么说我就怎么配合你了。但这邮票还是放你这里保管为好,一来怕我藏在家瞒不过六子,二来也不怎么安全。我见你这里有保险柜,还是放你这里最好了。”

    小标还以为沙沙是客气话就推辞,沙沙嗔怪道:“你口喊说把六子当亲爹,那你爹的东西请你保管,不知道你推什么推?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放心把那么大的楼用我的名字办手续,我也放心把邮票放你手上!”

    小标这才轻松地笑了,拿起邮票夹说:“干妈,那我就保管起来了哟,你坐会,我去把钱拿来。”说着走进卧室里,打开装衣物的大壁柜,里面霍然也藏了个保险箱,他打开保险箱,从里面拿出七捆用橡皮筋扎着的百元票子,仔细地把邮票夹压在钱堆子下,锁好,才捧着七万块钱出来。

    沙沙见他拿出这么多钱,惊讶地说:“小标,家里放这么多现金怕不安全哟,为什么不存银行里去?”小标把钱装进袋子里说:“上楼上楼下一天到晚总有几个弟兄在,出不了大问题,搞批发这行有时候急需大笔现金,我也就放了二十万在家,省得老跑银行。好了,我就给爹打电话去,记住我们商量好的话哟。”沙沙嘻嘻笑道:“没问题,你放心好了。”

    杨陆顺也是表面镇静,听到小标说钱拿回的信,心里高兴得死,恨不得大吼大叫一番才好,不过他却没事人一样用平常的腔调说话,唯一暴露他心境的就是眼睛里怎么也压抑不住的兴奋之情。当他看到人造革背包里那一捆捆钞票时,饶是他竭力克制也禁不住声音颤抖地说:“小标,这趟真麻烦你了,嘿嘿,四版邮票竟然卖出了七万元的天价,真是运气呢。”

    小标开玩笑地说:“爹,你这下在南平也是个阔老板了啊。”杨陆顺把包的拉链合上,叹息着说:“是哟,真是天降横财了,真要靠拿工资,怕是一辈子也积攒不到这几万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