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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到底谁走前面,两人有番争执。

    “不是批评我没礼貌吗?你是客人,走前面吧。”

    “不行,必须把你监视起来。你偷偷跑了,我被拐走了怎么办?”他撒娇的样子,让人恨不起来。

    “哎呀,别酸了,弋戈小朋友。先到会元乡,在那坐摩托、三轮或面包车到文凤,再在文凤坐大巴到资江,今晚在资江住,明天再在资江坐车到C市……”想快速甩掉他,像打批发般。

    “太复杂,记不住。”

    “你几岁了?连这个记不住!”

    “见到你就记忆休克,打死记不住!”霸道地握住她的手,“别想跑!”

    她试图挣脱他,手附着了般,哪里动弹得?阳光很炽烈,天气很热,树叶快流油了。手心汗涔涔地,冒着油汗。

    “你拽着我干啥?别人看着怪怪的。”

    他开心得像一只偷吃了鱼的猫。

    “你不是不恋爱结婚吗?在乎别人干啥?”

    摩的师傅认识晏如,远远招呼,问她走不走。

    弋戈不上车。

    又有辆三轮,仍不走。

    “不要嫌弃,有车就是万幸了,等会啥车都没有。”她警告他。

    他眼睛看往别处,不表态。

    除了云帆,她还没跟别的男人近距离接触过,更别说握手了。有次一男生将手搭在她肩上,她当众给他难堪,从此不跟他搭话,朋友都说她有情感洁癖症。眼前这人,只跟他见过两面,居然以如此冠冕的理由牵着她的手,抵抗情绪似乎没以前强烈。是成熟了,迟钝了,还是顺水推舟?解释不清了。

    他带给她新奇感。他带着浓郁而不呆板的书卷气,直率而不晦涩,单纯而不幼稚,洒脱而不浮夸。顽皮时像纯真的孩子,沉稳时如深沉的智者。微笑时,能散发鲜花和香草的味道,像春日暖阳,温暖迷人。

    “不要偷看我,我会不好意思的。”故意表现害羞,头也不回,眼睛仍不看她,嘴角露出坏坏的笑,“我不说话时,是不是特有魅力?”

    她瞥他一眼,不屑地“切”了声。的确有种无以言喻的魅力。

    来了辆面包车,晏如将他往车里推,人虽上了车,手却不松,硬将她也拉上了车。她想用牙咬他,用脚踢他时。他提前防范,扼杀在萌芽状态。他附她耳边道:“别这样!人家还认以为小夫妻吵架。”

    “能不能放开我?手都变形了!”她柳眉倒竖,眼睛瞪成好看的三角眼。

    他装着没听见,继续欣赏窗外的风景。不时碰碰她,“额,你看,那树上有个鸟窝。”“哎哟,这山真陡,山上为啥不长树呢?”“手心这么多汗,紧张吗?”

    车到中途停车,她往外蹦,这边仍拽住不放。她没好气地说:“我上厕所!你也跟来?”

    “我陪你。”他嬉皮笑脸地说,真跟到厕所外。一出来,又被候在外面的他抓住,像生怕与父母走丢的孩子。

    “我是囚犯吗?”

    “对,你是我的俘虏!”他极端无理。

    就这样,她被“绑架”到县城。弋戈暗暗得意,反过来却用教育者的口吻批评,“你这傻瓜,一点防范意识没有。要是遇上坏人,不知要被拐骗多少回!”

    “是谁说记不住路,要拽着我?现在又装好人!……我饿了!”

    “想吃什么?”他讨好地问。

    “什么贵吃什么。”

    想狠宰他一回,却抵不住烤红薯、肉夹馍等小吃的诱惑,还没找到贵的食物,肚子先饱了。

    “你继续走。我走不动了,想找个地方休息。”见他没停下的意思,她忍不住说。

    “要我背吗?”真蹲下。蹲了好一会,身后没了声响,回头一看,人已走出好远。

    找了好几家宾馆,看中的,人满了;有空位的,他又各种嫌弃。

    “能不能将就点?这种小县城,条件就这样,你想住五星级的啊?”

    他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点,责备道:“你懂什么?刚才那几家,哪里适合住人?位置偏僻不说,大门都没有。我这么英俊的小伙,被人背走了怎么办?”

    她白他一眼,无奈叹道:“这家伙病入膏肓了。”

    离开前台去客房时,他抱怨道:“哎,巴掌大的小县城,开这么多宾馆干啥?我还指望只剩一间房呢。”被踢一脚后,无辜说,“电影小说中不是这样吗?为啥不配合剧情?”

    “你可以考中戏了。”

    “眼下这场景,是不是该说:‘怎么办?我现在就开始想你了?’”

    半夜,晏如睡得正香,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她警觉地坐起身,半天才问:“谁?”

    门外传来小心翼翼的声音,“是我。饿了没有?我买了烧烤。”

    又是剧情需要?没好气地回答:“不饿,你自己吃!”

    门外又说:“睡得着不?要不要喝杯酒?”

    “睡得好得很!你自己喝,不要吵!”

    第二天一早,他坐在大厅沙发上,把玩桌上的烟灰缸,百无聊赖。她换了鹅黄T恤,紧身浅蓝牛仔裤。他眼神深沉暧昧。

    “到车站。”她目无表情。

    “据说有几个好玩的地方,去看看?”

    “要去你去,我回学校。”并严正警告道,“不要拽着我!”

    “你怕了?”他研究她的表情,试探着问。

    她横下心不理,扭头就走。没走几步,又被拽住了。她狠狠蹬他一脚,他迅速移开步子。她身子一斜,险些倒在他怀里。他看着她绯红的脸,笑了。她理理并不凌乱的鬓发,一脸尴尬。

    敌不过他的死缠烂打,决心赌气不和他说话。他自个絮絮叨叨说,“其实,我只想跟你多呆一会。”“为啥不穿高跟鞋呢?女人穿高跟鞋有女人味啊!”“累不累?”“渴不渴?”“腿不疼吗?”“要我背你吗?”“昨晚是不是吃错药了?过一夜成哑巴了?”“生气了?”“你想闷死我啊?这么帅的男友,闷死了多可惜啊!你会想念我的。”只要有一点回应,哪怕是反感、责骂,也开心得不行。

    希望她示弱,希望她撒娇,可她偏上钩。这招不灵,又出新招。去坐旋转木马、摩天轮、海盗船,她仍不慌张,没一点害怕表现。“女人在男人面前要柔弱点,不要装得那么强悍。累了就停下,痛了喊出来。”

    “很遗憾,我既不累,也不痛,更装不来。”

    “你有没有害怕的?”

    “有。”

    “什么?”

    “你!”

    “这就对了嘛,不满就要说出来。”

    “敢不敢坐过山车?”

    “没什么不敢的。”表面很镇定,内心怀有恐惧,没表现出来,是要故作坚强,尤其他面前。

    系好安全带,心里开始紧张。当他问她害不害怕时,她强作轻松地回答“不怕”。起初还较平缓,至少人是直立的。但它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头猛然倒立,又忽地向上。身子时而沉重,时而飘忽,仿佛已不属于自己。五脏六腑被搅拌得乱七八糟,胃开始难受,想吐。耳畔满是风声,尖叫声,哭泣声。晏如再也撑不住,慌张、胆怯、畏惧全暴出来了。“要死了!让我下去!让我下去!”她像小孩一样哭起来。虽然,他想要的,就是这效果。此刻,他却后悔了。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断安慰。“闭上眼睛!不怕,有我在!”像经过了几亿年的煎熬,列车终于缓缓停下,辛苦伪装的她在这一刻崩溃了。她头晕目眩,不敢睁眼,浑身瘫软,连下车的力气都没有了。她靠在他怀里,哭了个山崩地裂。哭得累了,思维渐渐复苏,害羞的情绪就上来了。他为她拭干泪。她偷眼看他,与他温柔的目光相遇。四目相对处,是温情的流淌。好像刚从鬼门关回来,他俩的距离不断拉近。

    公园依湖而建,湖边绿树环绕,游客甚众,照相的,卖小吃、小玩意儿的,到处皆是。湖心缓缓划过几艘游船,船上传出欢快笑声。

    “会划船吗?”问的语气带有亲近感,她一时难以适应。

    晏如摇头。

    “怕不怕水?”

    “怕。”

    他笑了,“进步不小,敢诚实面对自己了。你等着。”

    他雇了一艘船,敞篷的。他递给她一只桨。“你会划吗?掉进水里不要怕,水浅,淹不死人。我参加过市游泳比赛,获得了冠军。你沉到哪里,我都能把你捞上来!”

    开始配合还不错,划到湖中,他开始搞怪了,趁她不备时,故意晃一晃船,或弄得水花四溅。她也想吓吓他,故意将船身往身边一压,不想失去重心,她掉进了水里。湖水向她袭来,压着气管,呼吸急促、窒闷得慌。她奋力挣扎,湖水一口一口呛进肺里。她闭上眼,感觉不断下沉,快要沉到湖底。突然,她被托了起来,浮出了水面。救援人员赶到时,她已被人抱上了岸。立即聚了许多人,七嘴八舌。他弓着身,挡住了围观者视线。他让她枕着他,轻拍她的背,好使呛进的水吐出来。“没事,安全了。”他简短安慰。她想哭,却哭不出来,不停咳嗽。

    “想哭就哭出来吧。”他温柔地说,“好些了吗?好些了我们去换衣服。”

    扶她起来,走了几步。他遗憾道:“本来指望人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