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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穷途

    王三奶奶扶了下威远侯夫人,也不过就是意思意思,威远侯夫人已睁开眼,此时乱做一团,早不像平时一样有丫鬟婆子呼喝,威远侯夫人运了运气,勉强开口:“有事好好说话,这样闹成什么话?”不说别个,连威远侯夫人自己都觉得这话说的和平时不一样,闹纷纷的众人也没有听的。

    不听也要把眼前这事解决了,威远侯夫人分开众人走进去,总算有几个人还记得她是这府里的主母,让开了一条道。王二奶奶早没有平日那样见到婆婆就一脸笑容,柔声细语的样子,脸上活像谁欠了她几千银子,盯着威远侯夫人如同盯着几年没见过的欠债人,冷冷地道:“夫人你来的正好,快些给了我休书,我拿上就走,那些嫁妆也抬了去,当年我嫁进来时还有五千现银子,这几年早被你家花了,我娘说也不用去算这些细账,至于这几年借的那三四万银子,等落后再来算。”

    银子,银子,莫氏这一口一个银子打的威远侯夫人头晕脑胀,连话都快说不出来,王二爷已经冲到威远侯夫人面前跪下:“母亲,今日她走了,我们侯府颜面何存?”颜面?威远侯夫人刚要安慰儿子几句,耳边已经传来哧的一声:“谁不知道你们威远侯府已没有什么路可走了?再过些日子等圣旨下来,你们侯府被抄家流放,那时这些太太奶奶们,也要舍下面皮去为奴为婢,我家太太心疼姑奶奶,才让我们来接姑奶奶回去,免得又多一个人受罪,你们啊,还是快些放人吧。”

    说话的是莫家带来的下人,莫氏把还抱着自己大腿哭个不停的孩子一拨,脸上露出嘲讽笑容:“婆婆,覆巢之下无完卵,我现在走了,到时也能体你们的情,到时也能帮个十来两银子,你家又何必让我留在这里,到时一起受罪?”

    明明白白的嘲讽让威远侯夫人再也受不了了,她捂住胸口,有滑腻的东西从嘴里吐出,那口鲜血在阳光下明晃晃的,王二爷急忙叫母亲,又回头对莫氏道:“毒妇,夫妻这么多年,我可有一点对你不好?”莫家的人已经催促莫氏:“三姑娘我们快些回去吧,太太还在家等您,说一起去王姑娘那里祭拜呢。”

    王璩那日把段氏骸骨起出来后,在驿馆设了灵堂,陆陆续续也有人前去祭拜,不过都被挡驾了,已有人打听出来明日就是段氏出殡日子,商量着索性等段氏棺材出门时候拦着路祭呢。

    威远侯夫人本就气急,又听了莫家下人这句话,勉强要挣扎开口,谁知莫氏就点头道:“说的是,我和三妹妹原先也有几分交情,这去祭拜也是合适的,我们快些走吧。”威远侯夫人被这句话彻底击倒,竟晕了过去,王二爷忙叫母亲,几个孩子哀哀啼哭,莫氏连眼都没稍他们一眼,在莫家下人的簇拥下就走了出去。

    刚走出去数步,听到一个愤怒的声音:“好啊,我侯府还没倒,就什么阿猫阿狗都来欺负。来啊,给我把这些人都抓起来,挨个送去打二十板子。”声音里带有威严,王二爷已听出说话的人是苏太君,急忙冲上前跪在苏太君面前:“祖母,您要给我们做主。”

    莫氏心头哪有半分惧意,斜斜一瞟苏太君,冷笑开口:“老太君,您不是生病了吗?就该好生养着,说不定等圣旨下来,念在您多病的情形下,您也能有几个孙子在身边服侍,不然,您现在活的精精神神的,等到时只剩下您一个孤老太婆,也是凄凉可怜。”

    啪的一下,莫氏身上已挨了一拐杖,莫氏反手就去抓苏太君的拐杖,差点没把苏太君带的跌倒,莫氏冷冷看着苏太君:“老太君,您有这打我的力气,还是想着怎么去把三姑娘怒火给平了,要不是当日你家做的太过分,今日又怎会落得这种下场?”

    苏太君把手里的拐杖重新柱好,面上不怒反笑:“好的很,你莫家趋炎附势,我就看你家有什么好下场?”莫氏轻松一笑:“这不劳您费心,我娘还在家等着我,我要去见三妹妹,顺便赔礼道歉,再在灵前叩拜,我这样勇于改过,怎会受牵连,倒是老太君您,千万不要太固执了。”

    说着莫氏绕过苏太君,莫家的下人们扛着摆设,抱着东西从苏太君身边走过,不时还传来几声嘲讽的笑声。已经苏醒的威远侯夫人眼泪婆娑地来到苏太君面前,她做侯府当家主母这么多年,从没有一日想过会受这么大的屈辱,而给自己屈辱的,还是一直以来孝顺的媳妇。

    苏太君已说不出话来,王二爷哀哀哭泣,几个小孩子追不上莫氏,反被莫家下人推了回去,见祖母父亲都有眼泪,他们也大哭起来,扑到苏太君怀里:“老祖,为什么母亲不理我们?”莫氏无所出,几个孩子都是庶出,之前莫氏对这几个孩子虽不能说是爱如掌珠,也是嘘寒问暖,这几个孩子也只知有嫡母,不知有亲娘的。

    见母亲要走,自然是上前拦住,谁知原本对他们温柔慈爱的莫氏早把他们拨的远远的,现在只有来问苏太君。苏太君被问的心如刀绞,王璩啊王璩,你竟这样心肠恶毒,你纵恨我,也要想着侯府还有这些小小孩童,他们也是你的侄儿侄女,侯府完了,他们自然也落不到好处。侯府这么多年也对你不薄,你从无一日少衣少食,你,怎能如此?

    威远侯夫人垂了会泪,劝苏太君道:“婆婆,事情已到这份上,能走一个是一个,我们也管不了这么多。”说着威远侯夫人觉得鼻中酸涩,那泪怎能止的住。苏太君听着身边孩子稚嫩的声音喊着老祖,闭眼叹息:“你去,把最小的哥儿姐儿都带上,去见那个孽障,就说这些孩子也是她的侄子侄女,她可忍心让他们流离失所?”

    威远侯夫人听到苏太君这话知道她终于松口,忙擦一擦眼泪道:“婆婆,媳妇知道了。”苏太君伸手抚摸着离自己最近的孩子柔软的头发,这些孩子一个个都是她的宝贝,哪舍得让他们流泪?人都有怜老惜弱之心,王璩,难道你真的没有心吗?

    驿馆里一直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段氏的灵堂却很安静,王璩跪在段氏灵前,默默地念着经文,阿连怀德也曾问过要不要请高僧来超度,被王璩拒绝了,就这样和娘待在一起,静静地给娘念经,倦了就和娘说说话,等明日一下葬,就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和娘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