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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皇城旧客南望,玉箫铁扇相逢(1)


    杨大师笑道:“老夫早说了,我有个孙儿,缺个婚配,自是想捉了这女娃来做老夫的孙媳妇。”

    卫扶风怒道:“这姑娘何等纯良,你这老贼也忍心害他。”

    杨大师也不答话,挥挥手让卫扶风跟在他身后。卫扶风向四周看去,只见周围树影叠叠,似是到了一处山林。杨大师走在前头,卫扶风搂着程烟萝跟在其后,走了百步有余,忽见前面有一排石阶,卫扶风怕程烟萝一双玉足磕在石阶之上,便转而将她背在身后,拾阶而上。卫扶风忽觉面颊一阵暖风携着清香拂来,竟是程烟萝醒来轻吁了一口气,卫扶风问道:“程姑娘,怎么样了。”

    程烟萝醒来,只觉头晕目眩,也不知卫扶风说的什么,只是不住的摇头。卫扶风忽觉面颊有一冰凉之物贴了上来,卫扶风转头一看,竟是程烟萝无意之中一点樱唇亲在他的脸颊之上,卫扶风赶紧将头避开,轻声唤着“阿萝”,程烟萝却未回应,他心神方定,却又回味起适才程烟萝那有意无意的一吻,心中便如蚁噬一般,想要再将脸颊靠到程烟萝的唇边,但又觉自己竟想趁程烟萝昏睡而轻薄于她,不是正人君子之行,赶紧撇过头去看向另一边,摄定心神,不在想此事。

    程烟萝醒来后,被冷风一吹,清醒了些许,只觉自己趴在卫扶风宽阔的背脊之上,一股温热之前透过卫扶风的衣服传了过来,程烟萝年少,不识男女之事,只觉心中十分安定,轻声道了句:“卫哥哥,这是哪。”

    卫扶风苦笑一声道:“愚兄也不知,只是跟着那老贼走来的。”

    程烟萝这会子倒不似方才被杨大师提着疾奔之时那般害怕,只是双手在卫扶风胸前搭在一起,勒了卫扶风脖子一下,好将自己的身子向上蹭了几寸,伸长了脖子,向前面看去,只见那杨大师正负手拾阶而上,一头灰白的长发落在身后,不时随风而动。程烟萝附在卫扶风耳边道:“卫哥哥,我看那坏蛋没注意咱俩,不如咱俩趁机跑了吧。”

    卫扶风暗道这老贼的功夫深不可测,别说自己背着程烟萝,就是自己一人也难以逃跑,反倒是若是跑时惹那老贼急了,起了杀念,自己身死倒不要紧,可不能害了程烟萝的性命,可是要她在程烟萝面前说自己怕那老贼厉害,伤了程烟萝性命,那也是千难万难。便道:“在这荒郊野岭里、夜色浓重,咱俩就算逃了也难以回到京城。倒不如先跟着这老贼,看看他有什么诡计,再做计较不迟。”

    程烟萝点了点头,下巴在卫扶风肩膀上磕了两下,道:“听你的。”

    卫扶风背着程烟萝跟在杨大师后面过了石阶,又行了许里,只见前头不远处有一座偌大的草房,门口挂着两盏灯笼,在夜里耀眼夺目。杨大师上前去推开了门,回头对卫程二人道:“两个小娃随我进来。”

    卫扶风跟到门口,将程烟萝放下来,转而扶着她,两人进了门,只见房内摆了张木桌,几把椅子,桌上摆着烛台。房内左右各有一门,想必是还有两间屋子。卫扶风将程烟萝扶到椅子上坐下。随即道:“你这老贼到底想做什么。”

    杨大师还未搭话,房内左边那木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纤细的身子穿着碧色褙子、衣袖翩翩,少女手上、脖颈,面上的肌肤就如那淡白色玉脂一般,在这屋内昏暗的烛火下一看,和那纯白色的中衣几乎难以分辨。程烟萝一见那少女却如小兔一般赶紧扑了上去,嘴里不住的唤着“姐姐”。卫扶风一看,那少女眉宇间确实和程烟萝有几分相似之处,都是目若秋水、水灵剔透,只是那少女细眉薄唇,面目中带着一股冷艳之色,却不似程烟萝一般让人觉得可爱可亲。

    那少女和程烟萝耳语片刻,走到杨大师身边,作了一揖,转而冷眼对卫扶风道:“方才是你在聒噪?”

    卫扶风一见那少女杨大师作揖,知道两人关系自然非同一般,少女又是程烟萝的姐姐,顿时如一桶凉水直从头顶泼到脚底。方才虽然也是受这杨大师挟制,但毕竟还有程烟萝和他同甘共苦,这会程烟萝见了亲姐姐,他姐姐还对自己的杀父仇人杨大师毕恭毕敬,自己却成了多余之人,心中只觉的酸苦无比,恨不能一剑了结自己,反而痛苦。这会听得那少女对自己发难,一时间怒上心头,但他平日受其母孙子渊教导,自不会对那少女出手。一掌便向那杨大师打去,这一掌是卫家家传八卦游身掌中的“排山势”,这一掌威势颇大,那桌上的烛火都随着掌风摇曳。那杨大师却跟看不见一般,站在那纹丝不动。卫扶风见他如此轻视自己,怒火更盛,一掌击至杨大师胸口,另一掌又至那杨大师面门。哪知他这奋力一掌击在杨大师胸口,掌力就如泥牛入海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另一掌打向杨大师面门,却被一双玉手格住,正是那少女。

    卫扶风怒道:“他是你何人,你如此回护。”

    那少女冷哼一声,并不搭话,只用力挡开卫扶风的手掌,让他后退了两步。那少女并不罢休,一掌追至卫扶风胸口,卫扶风赶紧侧身避过,却不知那少女还有后招,另一只手直打他腰际,卫扶风本不想和这少女争斗,可这少女招招逼人,他只能伸手挡开,后退两步道:“你若在不罢手,我便不客气了。”

    那少女道:“谁叫你客气。”

    那少女话音未落便想再举掌上前,程烟萝却跑过来抱住那少女的纤纤细腰,娇声道:“姐姐,别在打了,这是我的好朋友。”

    那少女看了一眼程烟萝,将手放下,道:“今日看在我妹妹的给你求饶的份上,我便不杀你。”又转头看了一眼杨大师。

    杨大师道:“小子,我杀你父母不假。但也是你父母袭营在先,两军阵前生死各安天命,可怨不得老夫兄弟二人。”

    卫扶风紧咬牙关怒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花言巧语一番以为就能让我原谅你?”

    杨大师朗声大笑道:“莫说小子你现下不是老夫的敌手,就算你武功盖世,老夫一死而已,何足惧哉。只是老夫看你资质人品不错,是以不想伤你性命。只盼在你口中打听到伯颜将军的下落,不想这小女娃竟是老夫这徒儿的妹妹,这伯颜将军的下落老夫便向她询问,自也用不着你了。老夫这有本粗浅的内功心法,你回去练上二三十年,再来不儿罕山找老夫寻仇不迟。”

    杨大师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黑布包裹,手一掷那包裹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卫扶风胸口飞来,卫扶风不敢怠慢,运其内功想要抵挡,哪知这包裹来势凶猛,到卫扶风面前时却似强弩之末,轻飘飘的落在卫扶风手中。卫扶风拿着包裹,知里面是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但他哪能在仇人面前翻看。他本想再运功将包裹掷回去,但转念一想,现下这老贼要杀我易如反掌,却将我放走,岂不是养虎为患,当真是狂狷之行,我倒不如将这东西带走,若真是武功秘籍我练了终无坏处,若是假的我便随手扔了便是。心下计定,便对杨大师道:“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小爷今日先走,他日学成之时,必来找你这老匹夫一战。”

    卫扶风言罢,便阔步向门外走去。此时他多想回头再望一眼程烟萝,但他身负血海深仇,若是这一回头看到程烟萝楚楚可怜之貌,这一腔热血难免似春水东流,所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便是如此。程烟萝在屋里唤着“卫哥哥”,卫扶风只做没听到,心中却如刀割,三步并两步跃出门去。

    卫扶风离草屋,一直按原路而行,直走到上石阶之处,回想起一时三刻之前自己还在此背着程烟萝,自己的背脊上恍若还残留着程烟萝身体的温热气息,卫扶风顿时泪如雨下,寒夜冷风吹离人,树影纷纷随泪落。卫扶风想拿起手中的包裹擦拭泪水,忽想起包裹中还有一本武功秘籍,便举起衣袖胡乱擦拭脸上的泪水,而后将包裹打开,只见包裹中端端正正的放着一本深红色封皮的经书,上书“地藏伏魔经”五个烫金字,卫扶风看这经书如此精细,不由的深吸一口气,对那杨大师之言,倒是信了八成,他轻轻掀开第一页,却是失望至极,书上写的都是些佛经之言,自己根本看不懂,他又翻了几页,不想后面不外如是,都是些经文,卫扶风不禁长叹一口气,暗道必是那老匹夫戏耍自己,不禁怒火中烧,拿起经书便想将其撕得粉碎,却又看到这本经书十分古朴,心想哪怕此经书不是武学典籍,也是珍贵之物,虽然出于仇人之手,自己却也不能冒失毁坏,反正自己要去少林寺求艺,不如带着此书前去,献于少林寺的大和尚们,说不定他们会对自己另眼相看。想到此,卫扶风将经书包好,放在怀里,借着月光寻路而去。

    卫扶风行了七八里后,只觉身体困倦不堪,想来自己已经两日未曾安枕,只是连日与程烟萝一起,无时无刻都十分惬意,倒没什么感觉,此刻孑然一身,四下静的出奇,他也无意赶路,便倚在小路旁的一棵树下,和衣而眠。

    过了不知多少时间,卫扶风只觉光芒刺眼,隐约间又听到不远处有兵刃碰撞之声,卫扶风定了定神,睁眼循声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树林之中有一众瓦剌士兵围着四个大明士兵正在相斗,大明士兵背对着背正在拼死相斗,但寡不敌众身上都有刀伤,眼看就要支撑不住。卫扶风一看起身运起轻功两个箭步便冲到跟前,趁众瓦剌兵尚未反应之时,抬手便是两掌击在两个瓦剌士兵后心之处,那两瓦剌士兵登时倒地毙命,其他的瓦剌人见同伴被人偷袭而死,抓紧分兵,留六人纠缠那四名大明士兵,其他十余人便举刀搠枪向卫扶风而来,卫扶风不急不躁,施展家传的八卦游身掌,在这些只逞勇力的瓦剌士兵跟前游刃有余,掌风渐急,没一顿饭功夫又有五名瓦剌士兵倒在地上,剩下的瓦剌兵心中都是十分害怕,将卫扶风围在核心,却都不敢轻举妄动。平素里这些瓦剌人纵马南下侵扰大明边境,很少遇到抵抗,纵是遇到抵抗也不过是些大明军队,若是敌众我寡,他们便凭快马退回漠北,若是敌寡我众便将其一击击溃,哪知这次随也先出征北京,却是连败多阵,更让他们害怕的却是大明军队中还有不少身怀武艺,能够以一当十之人,肉掌空拳便轻易取人性命,这会看着卫扶风连杀七人,心中都是十分骇然。

    卫扶风见这些人都不敢向前,便大喝一声,瓦剌兵士都是吓的向后退了一步,卫扶风趁机使一个扫堂腿将三名瓦剌士兵绊倒,躲过一人手中长枪,连刺三下,将倒在地上瓦剌士兵刺死,回过头来使一招横扫千军,格开背后几名瓦剌人的进攻,此刻他面前便只剩四名瓦剌士兵,这四人是不进不敢进,退不敢退,只能大声招呼那几名与大明士兵缠斗之人前来支援,只是那几人也陷入恶斗之中,哪有功夫管他们,卫扶风见此冷笑一声,提枪上前,他枪法本不十分纯熟,只是捡些卫家短枪中两枪合一的技法使用,但也是上乘武学,和这些寻常兵士平素习练的“刺、扫、挑、劈”等简单技法不可同日而语,何况这四人本就心生畏惧,一看卫扶风气势汹汹而来,再也顾不得其他,转身便跑。和大明军士缠斗那六名瓦剌士兵见同伴落荒而逃,卫扶风转眼便会来取自己性命,也是转身便跑,跑时后心被大明士兵砍了几刀,却也顾不得了。

    那四名大明士兵追了两步也是气力不支,叫骂几声后便回到卫扶风面前,皆是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齐道:“谢恩公活命之恩。”

    卫扶风见这四人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面皮白净,眉清目秀,不像一般的军士一般五大三粗。赶紧将四人搀扶起来道:“几位大哥快快请起,折煞小弟了。”

    几人站起身来,卫扶风又问道:“几位大哥不知怎么称呼,怎会在此被瓦剌人围攻。”

    四人中一持金刀之人拱手道:“小人曹钦,这几位是小人的兄弟,秦成、许腾、何正。小人几个本是东厂王公公手下,随皇上亲征,不想兵败土木堡,小人几个不愿投降,便一直向东跑,直跑到这处树林,便伐了些树木,盖了个屋子,在此处住了下来,过了两个多月都相安无事,不想今日我四人出门打猎之时,被瓦剌人发现,幸亏恩公及时前来,才救了我等性命。”

    卫扶风暗想原来这四人是东厂的太监,他平日里常听其母说那东厂王公公如何祸国殃民,把持朝政,此刻心中陡升嫌恶之情,也不愿和这四人多谈,便道:“几位大哥还是快些回去,那些瓦剌人此刻虽走了,但难免去而复返。”

    曹钦道:“不知恩公怎么称呼,好让小人来日报恩。”

    卫扶风道声“不必了”,转身运起轻功几个箭步便窜出林去,不见身影。

    卫扶风走后,秦成、许腾、何正三人便对曹钦道:“大哥,这小子竟然看不起咱们。”原来那卫扶风年纪尚小,虽然言语中并未有何不妥,只是在曹钦说起自己四人是东厂王公公手下时面有异色,但这四人都是东厂之人,平素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哪能不知卫扶风对几人心声厌恶。

    曹钦却不理三人聒噪,俯身从一种瓦剌人尸体中间翻了翻,拿出一个黑布包裹,包裹上已经沾了些血迹,其他三人见曹钦从尸体堆里拿出一物,都围上来观看,道:“大哥,这是何物。”

    曹钦不动声色,道:“没什么。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吧。”说着提着金刀便向林子深处走去,留下其他三人都是满面狐疑,但曹钦在四人中素来说一不二,他们也不敢多问,只能悻悻的跟在曹钦身后而去。

    卫扶风向南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只见前面不远炊烟四起,想是到了瓦剌大军驻扎之处,卫扶风不敢怠慢,环顾四周,观察地势,他见正前方便是瓦剌军的营地,右侧左侧皆是十分空旷之处,暗道若是急行穿过必定让瓦剌军发现,最好是绕道而行,只是自己对此处地形又不甚熟悉,不知何处是山是水,若是贸然绕道而行,遇到巡逻的瓦剌军也是十分棘手,倒不如在此等候,到天黑再走,必定万无一失,只是现在日头正高,离天黑还得三四个时辰,想来就十分苦闷。便伸手向怀里,想拿出那本《地藏伏魔经》再端详端详,哪知怀中空空如也,那黑色的包裹早就不翼而飞。卫扶风暗叫不好,心想定是方才醒时未整理衣衫便起身去和瓦剌兵打斗,不小心遗失在树林里,自己却浑然不知,想着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后脑,怪自己太不小心。卫扶风懊恼之下,却又没别的法子,只得回头又向那树林疾奔而去。

    卫扶风回到方才与瓦剌兵打斗之地,地上瓦剌兵尸体已经不见了,空留一滩血迹,想是逃走的瓦剌兵去而复返给自己的同伴收了尸体,心中对那些瓦剌兵的却有些敬佩。他在附近找了一会,没有找到那包裹的踪迹。心里又念瓦剌兵去而复返别再找到曹钦等人,虽然他对太监并没有什么好感,但是他毕竟心地善良,想到自己同胞要死在瓦剌人之手,不免恻隐之心又起,便向树林深处走去。果然走了许里,就见不远处有几十棵树挨的十分之近,隐约间可以看到树后有一间木屋,卫扶风心想怪不得这几人在此地住了两月有余,都没人发现,这地方如此隐蔽,若不是自己存心寻找,只是路过,必定发现不了。想着卫扶风便向那木屋走去,越走近时却越觉得奇怪,只觉这附近有一股血腥之气扑鼻而来,卫扶风低下身子缓步走到木屋门口,他轻轻的敲了敲门,不像屋门未锁,只是虚掩,他一敲之下虽然力道很小,但屋门还是“吱呦”一声开了,卫扶风向里一看,不禁目瞪口呆,只见狭小的屋内,横陈着三具尸体,两具尸体面朝上,卫扶风一看便知是方才那四人中的秦成、许腾,卫扶风再去看趴在地上的那具尸首,只见那人正是何正。卫扶风暗道定是瓦剌人寻到这,将这三人杀了,那曹钦武功稍高,得以逃脱。想到此卫扶风看了看房间四周,虽称不上整洁,但却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心下疑惑道这四人方才能抵挡十数名瓦剌人进攻,这会怎么毫无抵抗便被杀死,当真十分蹊跷。卫扶风看着三人惨死,忽然想起自己的父母惨死于瓦剌营中,不知有没有人给他们收尸,心头便如针扎一般。卫扶风长叹一口气,拿起不知这三人谁用的一把九环刀,出得门去,在附近找了块空地,用刀在地上挖了个大坑,想把这三人葬了,他边挖边想这是给自己父母所挖的坟墓,心中苦楚难当,不由得泪流满面,几次都颓然坐在地上痛哭,片刻后又告诉自己不能倒在地上,不然父母之仇谁报,又爬起来继续挖,过了半个时辰,卫扶风挖完了坑,将刀扔在一边,回到木屋,将那三人一一背到坑边。

    卫扶风现将几人眼睛一一阖上,打量了三人一遍,只见秦成、许腾胸口有两处刀伤,面色狰狞,那何正却是背部刀伤贯穿了胸口,面色却满是惊恐,卫扶风将三人一一摆在坑中,却见那何正的右手紧握,不似其他两人那般张开,卫扶风心下疑惑,便伸手将何正的手掰开,只见他手掌中藏着一个红色纸团,卫扶风将纸团打开,不由的一惊,这张纸正是那本《地藏伏魔经》的封皮,卫扶风将封皮翻过,只见后面隐约印着几个小字,但十分模糊,根本看不清楚,卫扶风暗怪自己太过粗心,昨夜并没有好好看仔细,竟然没发现这封皮的背面还有字。转念一想,这木屋之中到底发生了何事,这何正怎么会将这封皮撕下,藏在手中,当真是难以捉摸。

    卫扶风看了眼坑里的三具尸体,将那封皮叠好藏在腰带之中,拿起刀把土堆移入坑中,将三人掩埋,又寻了一棵小树砍了,削了一块木牌,刻“东厂秦成、许腾、何正”之墓,插在墓前,本想转身便走,走了没两步,却又想到自己的母亲曾告诉自己死者为大,就算是再十恶不赦的人死了,生前的一切也应当一笔勾销,想到此,卫扶风便又回到墓前,在这三人墓前拜了三拜。

    这时却听树林中一人冷笑一声,道:“好一个宅心仁厚的公子。”

    卫扶风转头看去,只见一名腰身细如杨柳,面容清丽的女子怀抱一口宝剑从林中走出,正是卫扶风昨日刚刚见过的程烟萝之姐。卫扶风一见是她,顿时心中五味杂陈,盖因这女子既是他心头所爱程烟萝的姐姐,又是自己的大仇人杨大师的弟子。这时她出口嘲笑自己,也只能拱手,苦笑着道一句:“程姑娘,别来无恙。”

    那女子似是没听见一般,径直从他身边走过,抬起玉足,一脚将卫扶风方才所立的木牌踢断,再抽出宝剑,向秦成等三人埋尸之地刺去,卫扶风伸手格在那女子剑柄处,道:“程姑娘,有何怨气向在下来便是。何以对死者不敬。”

    那女子横了卫扶风一眼,冷声道:“滚开。”

    卫扶风不由得一怔,将手拿开。卫扶风自出生以来,从未被人如此呵斥,在杭州家里时自不必说,就算是来了京城,一路上遇到的人对他照顾如吴轩琪、梁正侠,与他为友如于诤,程烟萝,哪怕是杀他父母的仇人杨大师与他交谈之时,还有一丝老者对少年人的关照,虽然卫扶风尽力逃避,却也不得不在心里承认,此刻这女子毫无感情的一句冷言却将方才还连杀十几名瓦剌士兵的少年英雄喝得是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