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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章九十 等我回来

    雅间内燃着一枝小叶紫檀,清幽沁脾,细细的白烟顺墙上旋。

    “小翟,你摘掉狐围。”

    自从他们确认感情以来,江奕涵很少再用这样明锐的目光看他了。

    虽然胡翟偶尔会藏匿些不愿被发现的小心思,但只要不涉及底线,江奕涵都乐意惯着他,纵容他,温水煮着煮着,让胡翟都常常忘了他也是统领一方的君王,北斗之尊。

    胡翟缩缩脖子,狐围完全埋住了他的下巴,“我……我不想摘。”

    他一双莹黑眼睛怯怯地瞟住江奕涵,完全是个耍赖皮的小孩子模样。

    江奕涵也跟着从下往上瞧他,微微挑眉,“为什么?”

    胡翟慌里慌张地垂了眼睛,他们隔着一桌子香气扑鼻的佳肴对峙,气氛却逐渐有些凝固起来。

    下一秒,江奕涵眼睁睁看着两颗晶莹的水珠落进了茶杯里,他的心也跟着一颤。

    “世子……世子是真不懂吗?”胡翟紧紧埋着头,肩膀一抖一抖,“你明明答应过的,虽然,虽然这么多天我都没有再提过……”

    “怎么还哭了?”江奕涵简直愕然,颇为无措地挪过去将人搂住,想了半天也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直接先低头认错,“是我不对。”

    他声音柔得能化成春水,胡翟听在耳朵里却愧疚更甚,只自欺自瞒地把自己更深埋进那片白檀香气中。

    江奕涵的下巴轻轻抵在他头上,温声问:“是因为诞辰?回去再给你好好补过一个,好不好?”

    年末来他们一直在不停行军,一是因为担心汉盛追兵,二是由于停留在市镇附近太久会惹人注意,因此他们中途的路线需要不断改变,有时候甚至需要分兵六路来减小目标。

    就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把这事记在心里。

    胡翟这回是真的有些想哭了,哽咽着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行军太艰苦了?”江奕涵掌心暖暖地覆盖在他手背上,声音里带了点愧疚,“再等一等,明天我们就能回到宫里了,好不好?”

    他们拐拐绕绕行军一个多月,眼看着要从严冬走到春初,期间胡翟就和所有兵卒生活在一起,住帐篷,吃营食,冷水洗衣服,虽然从未与他抱怨过一次,但江奕涵知道绝不会舒服到哪儿去。

    有次他论完事从帐内出来,恰巧看到胡翟拎着一大桶水往营地走。那桶水是专用来做饭的,沉得将胡翟拉弯下去,纤薄的肩背都被扯得侧向一边。

    他不可能分配到这样的任务,大概率是帮同帐那个受伤的年轻小兵所做。

    江奕涵悄无声息在后面跟着他,看胡翟一路上倒了三四次手,就那么默默地一路提到了营地。

    不心疼是假的,胡翟在宫里明明基本上都是锦衣玉食,可出来后也着实适应得很快。

    不在他面前的胡翟总是坚强又韧性。

    “不是。”胡翟埋在他怀里,假模假样地吸吸鼻子,委屈巴巴,干脆自己说出来了,“摘掉狐围的话,会让别人看到。”

    他说得虽然隐晦,江奕涵却很立刻明白过来。

    “那就不摘了。”

    耳鬓厮磨中,他轻轻在胡翟右耳垂上那枚圆红下一吻,像抱只半大小虎那样晃了晃他,“等明晚过后,我们去掉它,好吗?”

    江奕涵温热的呼息拍打在耳侧,激得胡翟起了点鸡皮疙瘩。总算逃脱过这关,他不由并拢双腿,闷闷地应:“真的?”

    江奕涵低笑一声,“你以为我就忍得舒服吗?”

    胡翟浑身麻酥酥的,仰起脖子来吻他下巴,暂时无法去想到时候又该怎么遮掩脖子的伤口。

    两人又黏歪了好一会,桌上的海鲜全凉了,只得让小二再重新热了送来。

    一顿饭下来,胡翟十指不沾阳春水,连筷子都没拿几次,倒是江奕涵盘子里全是扒剩的虾壳贝壳。

    江奕涵擦手的时候胡翟有点脸泛红。他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有多少次舔到了他的指尖,上面一片湿泽。

    ——谁让世子非要喂他呀,他也没办法。

    这点时光简直像是偷来的,回到营地的时候已经是大半漆黑。胡翟担心明晚的出兵,没有多缠磨他便让人赶紧回去休息。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江奕涵明显察觉出今晚他一直不在状态,却只当是因为那枚守宫砂,没再多问,温温柔柔地在营帐门口与他交换了一个晚安吻。

    他捧着胡翟的脸,“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担心,明天我们一起回家。”

    胡翟冲他笑,眼睛弯得像枚月牙儿,“好。”

    回到帐篷里,小岳已经四肢大摊着睡着了,还特意留了一半蜡烛,烧融的烛泪缓缓滑落,在烛台里凝成一滩。

    借着这点光,胡翟找了一件干净衣服的袖子咬在嘴里,万分小心地伸手来摘狐围。

    这一条柔软温暖的狐围,如今让他万分痛苦。后颈流出了太多血,将狐围黏在伤口处,血肉相连,稍一触碰就生疼。

    他本来就怕疼,又细皮嫩肉,只是将将掀起一个角,额角已经冷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