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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道观惊变

    “青铜面具!”随着水依依这几个字击入耳中,谢长岚脑袋一下蒙了,这什么情况?短短数日,两次听到了青铜面具,由两位看上去毫不相干的人说出,震惊、疑惑一起涌过来,令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不可知的谜团中。谢长岚还呆立当场,水依依已听到古祠那传来了呼喊声:“谢公子!”,原来是那位游侠出来了,“原来你在这,还有这位姑娘。”谢长岚这才回过神,“唐大哥,你起来了啊。水姑娘睡不着,我陪她一会。”唐浩歌笑道:“那就好,我醒来一看你不见了就出来找找,没注意这位水姑娘也不在,早知道我就不出来了。你们继续,我回去了,哈哈哈。”说完回了古祠。水依依闻言不由有点羞恼,谢长岚道:“水姑娘,唐大哥比较直爽,还请见谅。夜已深,我们回去吧,再呆会,身上要结露水了。”水依依盯着谢长岚道:“好。谢公子,明天我跟你们一去青城。”谢长岚看向夜色中那双闪亮亮的眼睛,轻轻的点头。

当天亮后,众人收拾停当,准备分头离开时,水依依说出了准备和谢长岚几人去青城县的打算,秋儿第一个跳出来不同意,“姐姐,这怎么行,你干嘛要帮他们查案子啊。”阿丰和阿华更是不同意,“小姐,保护你是我们的职责,小姐到哪里我们就跟到哪里。”这边冲云也很疑惑,“谢公子,这姑娘为啥要跟我们去啊?昨天不还说了结了心愿了嘛。”只有唐浩歌一副我懂的样子,拉着姚二娘一旁嘀咕起来,说得姚二娘连连点头,视线不停的在谢水二人身上扫来扫去。水依依把秋儿拉到一边,悄声道:“我查到了一些线索,可能和那个‘记’有关,所以我要跟着他们一起去探查一番。你先回谷,让大家小心戒备,请示一下几位长老,提高防御。‘记’一旦现身,得提防有祸事波及谷中。”秋儿还是不放心,最后商量下来,阿丰随水依依一起去青城,秋儿和阿华带推车回谷。

汉州距青城县还有一百六十里路,纵马急奔也要一天时间,谢长岚一行六人先回城里取了马,水依依再去买了两匹马,加上个冲云拖后腿的,几个人赶到青城已是第二天申时了。几人并未在县城中停留,急着赶往天仓山,只在当时发现阿全的林子边稍事休息了下,谢长岚仔细查看了一番案发地,这儿早已没了痕迹看不出什么了。

待到了山脚小村那,冲云下了马,领着几人进村,准备把马安置在老魏家。老魏家大门紧闭,冲云正疑惑呢,一般白天村民谁锁门啊,除非出远门几天不在家才会锁门,这老魏头就没见过他离开过村子,隔壁孙二听见动静出了门。“哎呀,我说冲云,你怎么才回来?你这是去哪了啊,观里出事了你知道了不?”孙二的话让几人都是心中一紧,冲云更是紧张,血一下都涌上了头,眼睛都红了,他颤声问道:“孙二,观里,观里怎么了?我师父他老人家,他没事吧?”孙二叹了口气道摇了摇了头,“冲云啊,你还是自己快点上去看看吧。走,我和你一起上去。”孙二话还没说完,冲云已经冲了出去,谢长岚忙招呼唐浩歌先跟上,又把马都安置在了孙家,由孙二带着往山上赶。

冲云此刻心里是空落落的,他感觉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将离他而去,他只有用更快的步伐来追赶。眼前是迷蒙的一片,泪水是不是在流淌他已不在意,他只想快一点。似乎摔倒过,似乎有人拉起过他,似乎还有人在他耳边说过什么,不,这都不重要,如果不再快一点,他会追不上的。熟悉的山道此刻无比漫长,漫长的仿佛他已经奔跑了一生,从记事起,他就已经在这山路上奔跑,他知道哪个转弯过后有道小溪,他知道哪个地方能找到一种闪着绿色光泽的石头,他知道有一条小径穿过去就能绕过三道弯,他知道这里的一草一木,但他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开始的,他小时候会问起自己是哪里来的,老道总是乐呵呵的,指指那天际变化的云,冲云啊,无中生有,有中生无,何必在意哪里来,也不必在意要去哪,生命就是一场经历,你看看这天上的云,它们从哪里来,它们又要飘去何方?你看它们,散了又聚,聚了又散,有时候白,有时候黑,太阳出来了,它们会变红,月亮上来了,他们又变青,可这又有什么区别呢,它们还是云,还是他们自己,你以后也会经历,会有喜悦,会有悲伤,会体验温暖,也会体验孤独,冲云啊,不必去想那来来去去的问题,走下去,就行了。可是现在不是走,是在跑,为什么跑也追不上,山路为何变得如此漫长?

当冲云跌跌撞撞冲到观门外的空地时,他还是无力的跪倒在地,无法再迈步了,他生命中很重要的那部分还是已经走了,跑的再快也追不上了,观门口已经搭起了灵棚,悲伤无可抑制的涌来,冲云跪俯于地失声痛哭起来。唐浩歌紧随其后,看着瘫软在地的冲云,只能一声叹息,还是来晚了。灵棚前只有一位老人在烧着纸钱,看打扮应该是个村民,那老人听到动静,起身来到冲云身边,“冲云,你怎么才回来?”老头问了几声,冲云也只是抽泣并不回应。唐浩歌冲老人行礼道:“老伯,让他哭个痛快吧。我是冲云的朋友,这里现在是什么情况?”老人摇头叹气道:“我是这道观的佃农老魏。广冲子道长这是遭了劫啊,这不几天前,孙二来给道长送点柴火,大门不开,叫了也没人应,就进去一看,老道已经被杀了,这观里也被翻的乱七八糟的,哎。”

没多久,谢长岚几人也到了。等他们到时,唐浩歌已经了解清楚了过程。原来冲云赴京那日一大早,老道就去了县城,晌午时候,县尉、里正和仵作等衙役一行人到了魏老汉家,并查看了案发地,因为阿全身份是火井县县里的小仆,所以还派人去火井县县衙和袁家报了信。第二天袁家便来人运走了阿全。因在现场没有发现阿全的随身之物,因而县尉估计是匪人劫财。在之后十来天老道都没下山,孙二是在五天前送柴时候才发现了道观有状况,观内东西翻的很乱,老道胸口都是血躺在卧房地上,已没了气息。他急忙去报了官。仵作查验之后判断,老道应是一天之前被人刺中心脏而亡,现场脚印凌乱,箱柜均有被翻动的迹象,县尉初步猜测是匪人劫财,然后与在屋中的广冲子发生冲突,杀人灭口,洗劫财物后离去。县尉查问了附近村民,都说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之人,县尉也只能让里正留意,如看到可疑之人再上报。村里村民不少都说道观的佃农,大家知道冲云出门了观里没人,自发的来搭了灵棚,帮忙料理老道后事,这几日众人都下了山,只剩老魏头还守在灵棚这。

冲云此时已止住了哭泣,呆呆的跪倒在香案之前,不言不语,目光呆滞。众人依次上前恭敬行礼,随后退到一边,相顾四望,都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冲云。最后还是谢长岚上前了,他拍了拍冲云的肩膀道:“冲云,还记得你我第一次相见,在长安街边,你几句话就断明了一个案子。如今广冲子道长尸骨未寒,凶手还逍遥法外,冲云你应该振作起来,线索一定就在道观里,只有你才能发现啊。”良久良久,冲云缓缓道:“不错,一定会有线索留下的。”他抬起了头,望向谢长岚:“谢大哥,谢谢你。”谢长岚看到那双向来天真无邪的眼神中已经多一份深邃,人啊,就是这样突然长大的。

谢长岚的一番话显然起了作用,冲云蓦然已经明白自己是道观的主人了,该承担起自己的职责了,虽然他不愿意也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可是老道说的对,“走下去,就行了”,哪怕前面的路再崎岖再艰难。冲云平静的站了起来,跪麻了的双腿传来一阵刺痛,他踉跄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腿上胳膊上掌心里有不少血痕,他没管这些,先向魏老汉和孙二深行一礼:“冲云多谢两位乡亲大义,待师父后事办完,冲云再上门拜谢各位。”魏孙二人连忙摆手称不用。冲云又道:“两位乡亲,师父我来料理就行了,两位辛苦多日,早些下山休息吧。明天还要麻烦两位再带些村民来,帮忙让师父入土为安。”魏孙二人客气了一番后,一起下了山。

冲云见那二人走远,对几人道:“唐大哥、姚二娘、水姑娘,阿丰兄弟,几位且在厢房中休息一会,谢公子,麻烦你和我一起查看一下观内情况,如何?”水依依道:“我也跟你们一起去看看。”谢长岚也道:“让水姑娘一起吧,水姑娘聪慧过人,或许能发现些什么。”唐浩歌说自己要在道观附近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线索,阿丰也跟着一起去了,姚二娘见众人都有安排,便说自己去厨房起锅烧水做饭。

众人各自忙去,冲云道:“谢大哥,你看我们怎么个查法?”谢长岚沉吟一会道:“我想先查验一下广冲子道长的伤口,不知是否妥当?”冲云点头应允,水依依见两人要去查验尸身,自然不便跟过去,便在主殿里观察起几座塑像来。广冲子道长停棺在偏殿,已由村民收殓安顿好,棺盖搁在一旁,等明天时辰到了封棺。冲云一见静静躺在棺中的师父,以前那个嬉笑怒骂没个正行的师父,如今再也不会骂他臭小子了,冲云不禁又是一阵伤心,扑通一声跪下又已泣不成声了。谢长岚也恭恭敬敬磕头行礼,然后起身上前检查。他查验了一番后,拉起了冲云来到了主殿,水依依正蹲在那仔细看塑像底部,见两人过来,起身问道:“谢公子,查的怎么样?”谢长岚道:“致命伤口只有一刀,刀口一寸五分宽,平行肋骨刺入,是个用刀的好手,其余地方未见伤口,也无淤青。面部肌肉放松,应该是去的比较从容。”他看了眼冲云,继续道:“冲云,道长没受什么痛苦,你,你节哀。。。”冲云恢复了平静,“多谢!师父一向是个从容随和的人,他应该不是突然遇刺,而是从容赴死的。如果突然遇刺,应该是有震惊的表情的。”水依依接口道:“一寸五分的刀,倒和障刀的尺寸一致,当然也不能排除是其他的兵器。”谢长岚问道:“水姑娘在大殿可有何发现?”“三座塑像均有不少打击痕迹,有一些彩粉面掉落,从断开处看,断面比较干净,应该是最近才被敲打的,塑像与底座有轻微的移动痕迹,塑像被人推动过,但是塑像是实心的,没有推动,只是稍微偏移了一下,主殿的香炉积灰新陈交杂,应该是被人翻动过。这样看来,有人在找什么东西。”谢长岚和冲云对望了一下,两人心中开始怀疑这是否和袁天罡最后一次来有关,不过一个人知道可能是面具,另一个人只以为是书稿。

这两人都没吱声,水依依打量了两人一下也没说什么,她感觉到这两人知道些什么,两天前她说完面具之后,谢长岚的表情就不正常,或许墨家找了几百年的面具,却是要着落在这两人身上了,墨家历代钜子啊,保佑我吧,就让困扰墨家这么多年的事情在我这了结吧,墨家就这么点人了,再也承受不了任何打击了。她正在心中祈祷,耳边传来谢长岚的声音:“冲云,带我们看看卧房吧。”冲云嗯了一声,引两人往后殿走去。水依依跟在最后,过了后殿,踏进后院,就看见正面三间卧房,东西两间厢房,冲云指了下东面那间,正是他师父的卧房。卧房内中间地面血迹还在,老道应该就是在这遇害,屋内箱子柜子都打开了,衣服书籍散落,看来县尉、里正等人并未仔细查看,屋内基本还保留了案发时候的原貌。冲云开始检查箱子柜子,不过他也不清楚是不是少了什么,小时候喜欢偷偷进来翻箱倒柜的玩,老道也不说他,只是乐呵呵的紧着他瞎折腾,大了点之后,他就喜欢在山上爬来爬去,就没再过这儿的箱子和柜子了。谢长岚则查看四周墙壁和床板,还趴下来看床底,老道生活简朴,就是个普通的木板床,倒也一览无余。水依依则收拾散落的书籍和笺纸。谢长岚凑过来问道:“水姑娘,发现什么没?”水依依摇头道:“道长看的书,道经并不多,地理史籍倒很多。”冲云插嘴道:“是啊,师父平时也很少和我讲道经,就让我背上几本就好了。”水依依继续道:“这些笺纸也没什么特别的,都是道长练字抄的书吧,还有一张写着诗。”冲云奇道:“师父从来不写诗啊。”三人凑上去,仔细看这张写这信的笺纸,这诗题目是“寻仙不得”,诗曰:“空有花开无处寻,十扣柴门九不开。万叶敲声凉乍到,南园小雨朱扉启。兰亭何处寻遗墨,自古涟漪佳绝地。西真人醉忆仙家,未须持酒祝牛宫。”看了一阵,谢长岚首先道:“这诗有点怪,不押韵啊,平仄也有问题。”冲云不太懂诗文,正琢磨师父这诗什么意思呢,听到水依依咦了一声,然后见她拉过一张空白的笺纸,把桌上砚台里干掉的墨化开,然后取了笔写到:“寻开到启墨地家宫”,写完她道:“你们看,这是诗里每句的最后一字,你们隔一字这样读。”冲云接过笺纸,轻声念了起来。

“寻到墨家,开启地宫。”